车子平稳地驶入云顶苑的地下车库。电梯上行时，苏晚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像是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了下来，连带着小腿都有些发软。
“累了？”顾承屿注意到她微微倚靠着电梯轿厢壁。
“还好。”苏晚强打起精神站直。
“讲座很耗心神。”顾承屿语气平淡，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周姨炖了汤，回去喝一点。”
“嗯。”苏晚点点头。她确实需要补充点能量。
回到顶层公寓，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秋夜的寒意。周姨笑吟吟地迎上来：“苏小姐回来了！讲座一定很成功吧？先生特意吩咐炖了参鸡汤，给您补补神。”
“谢谢周姨。”苏晚心里一暖，看向顾承屿。他正脱去西装外套，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餐桌上果然摆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和米饭。顾承屿也在餐桌旁坐下，似乎打算一起用些宵夜。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鸡汤炖得火候十足，汤色清澈，味道醇厚却不油腻，喝下去，从胃里暖到四肢百骸，极大地缓解了苏晚的疲惫。
“味道很好，周姨费心了。”苏晚由衷地说。
“苏小姐喜欢就好。”周姨在厨房那边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高兴。
顾承屿吃得不多，很快便放下了筷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目光偶尔落在专心喝汤的苏晚身上。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但这种安静，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反而有种日常家居的平和感。
苏晚喝完一碗汤，感觉恢复了些气力，才斟酌着开口：“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承屿抬眼看她。
“谢谢你……来听讲座。”苏晚低声说。虽然他说是为了格伦先生，但他的到场，本身对她就是一种无形的支持。
顾承屿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你的讲座，值得一听。”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很多所谓的行业论坛有价值。”
这评价很高。苏晚心里有些雀跃，但脸上只是微微红了一下。“是陈馆长他们指导得好，项目团队也给了很多支持。”
“不必妄自菲薄。”顾承屿打断她，“是你的，就是你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苏晚抬眼看他，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审视和算计，只有一种纯粹的、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
这种认可，对她而言，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珍贵。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喝完汤，又坐了一会儿，苏晚感到困意上涌，便起身道：“那我先回房休息了。顾先生也早点休息。”
“嗯。”顾承屿点点头。
苏晚回到客房，卸妆洗漱，换上柔软的睡衣，躺进被窝。身体的疲惫让她很快有了睡意，但大脑却异常活跃。今天发生的一切——讲座的成功，观众的反馈，陈馆长的赞许，还有顾承屿那些不同寻常的态度和话语——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海中回放。
尤其是顾承屿。他今天太不一样了。他不仅来了，听完了整场讲座，还给出了那样直接的肯定。他甚至注意到了她的疲惫，让周姨准备了汤。这些细节，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心悸又不敢深想的可能。
他对她，似乎不再仅仅是契约关系里的“雇主”对“雇员”的责任履行，也不再仅仅是出于商业利益的“形象塑造”需要。里面掺杂了一些更私人、更模糊的东西。
是欣赏吗？是……好感吗？
苏晚不敢确定。顾承屿的心思太深，情绪太内敛，她看不透。也许，这一切只是他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和契约甲方，表现出的高水准的“涵养”和“投资”意识？毕竟，一个“有才华、受尊敬”的女友，比一个仅仅是“漂亮温顺”的花瓶，更能为他的形象加分，也更有利于他与格伦集团这类注重文化底蕴的合作方打交道。
这个理智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头刚刚燃起的一点小火苗。
是啊，她怎么能忘记，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始于一份白纸黑字的契约。他的所有行为，都必然有其背后的逻辑和目的。她不能因为他偶尔流露的、看似温和的一面，就忘记了他本质上是一个何等精于算计、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林家寿宴在即，那将是一个更加复杂和考验人的场合。她必须保持清醒，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因为今天一点小小的成功和温情，就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晚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心底深处，某个角落，那点被顾承屿今晚的言行所点燃的微小火光，却并未完全熄灭，只是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起来，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她就在这种矛盾纷杂的心绪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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