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秋风,吹过智利沙漠,已带上了一丝离别的意味。朱琳宣布“卫士”越野车进入小批量试生产阶段,标志着归国前最后一项重大技术准备即将完成。矿区上下,一种既忙碌又隐隐兴奋的气氛在弥漫。大家都知道,老板定下的两年之期,已然过半。
与此同时,遥远欧洲的心脏——德国,一群怀揣报国梦想的中国青年,也迎来了他们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时刻。
在汉堡、基尔等地的造船厂,水生和他的同伴们已经不再是当初懵懂的学徒。数年来,他们从最基础的铆钉、焊接学起,啃下了艰深的船舶设计与流体力学,跟着德国老师傅们爬遍了船台的每一个角落,从龙骨铺设到舰桥安装,从轮机调试到武器系统整合,他们以惊人的毅力和天赋,近乎贪婪地吸收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造船技艺。德国人的严谨与苛刻,在他们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如今,一些德国师傅甚至会在复杂工序或赶工期时,放心地让水生他们独立操作或带队完成,因为他们的手艺和责任心,早已赢得了尊重。
柏林附近的装甲兵学院,刘军的沙盘推演和战术论文让以古德里安为代表的一批德军未来将领眼前一亮。他对装甲集群突击、纵深穿插、步坦协同的理解,超越了当时许多墨守成规的军官。古德里安甚至私下感叹,此人若非外籍,定是帝国装甲部队一颗耀眼的新星。
在各航空学校和试飞基地,石头依旧沉默寡言,但他的飞行记录本上写满了优异。他与德国顶尖飞行员同场竞技,在缠斗、轰炸、长途奔袭等科目中不落下风,甚至在某些极端天气条件下的操控,展现出更胜一筹的沉稳与胆识。
而朱史敏等人,则深入学习了德国新兴的特种作战理念、狙击战术、敌后渗透与破坏技巧。他们成了丛林、城市、山地等各种环境中隐秘行动的专家。
这一天,德国各相关院校和培训机构的礼堂里,相继举行了庄重的毕业典礼。水生、刘军、石头、朱史敏等总计二百零二名中国学员,穿着笔挺的制服或正装,依次走上台,从德国教官手中接过了象征知识与技能认可的毕业证书。证书很轻,但在他们手中却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一纸文凭,更是数载寒窗、无数汗水、以及未来报效祖国的资格证明。
典礼结束,他们没有停留,迅速收拾行装,登上早已联系好的、由司徒美堂安排的船只,踏上了返回智利的航程。海面上,归心似箭。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智利安托法加斯塔港口。夕阳将海水染成一片金红,最后一班来自欧洲的定期邮轮缓缓靠岸。朱琳亲自来到港口,她并非来接某位特定客人,而是进行归国前最后一次重要的物资清点和港口事务安排。她站在码头高处,身边跟着周嫂和几名护卫,目光扫视着繁忙而有序的作业现场。
她不知道的是,在码头另一侧约两百米外,一栋可以俯瞰港口的二层仓库阴影里,一副望远镜的镜片正反射着夕阳的冷光。夜樱(化装成码头工人的模样)静静地潜伏在那里,如同耐心等待猎物的毒蜘蛛。她的目标不是今天的货物,而是朱琳本身。她在等待,等待朱琳在离别前的繁忙中可能出现的疏忽、等待港口可能因大规模人员物资调动而产生的混乱,甚至……等待一个能让她近距离观察、评估朱琳最后阶段防御弱点的机会。她就像一块冰冷的暗礁,潜藏在归航的喜悦之海下。
朱琳的直觉让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火种系统并未针对具体目标发出警报(距离和伪装使得夜樱未构成直接、即时的致命威胁),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让护卫队提高了警惕,注意观察四周。
就在这时,一艘不属于常规班次、悬挂着熟悉私人公司旗帜的中型货轮,缓缓驶入了视线,最终稳稳停靠在预留的泊位。船身上,“Muller Shipping”的标志清晰可见。
朱琳的心猛地一跳。这比她预计的要早一些!
船舱打开,一群风尘仆仆但眼神格外明亮、气质迥异于普通劳工或商人的青年,依次走下舷梯。为首几人,正是阔别数年的刘军、水生、石头、朱史敏!
尽管穿着便装,但他们身上那种经过严格军事或工业训练后特有的精干气质,在人群中依然醒目。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码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板!”刘军第一个挥手,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水生、石头等人也纷纷快步上前。
朱琳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灿烂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没有过多的寒暄,她用力拍了拍刘军的肩膀,又看向水生、石头等人,目光在他们脸上仔细扫过,看到了坚毅,看到了成熟,看到了沉淀下来的知识与力量。
“好!回来就好!”朱琳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一路辛苦了!车已经准备好,我们回去再说!”
她示意周嫂安排人手帮忙搬运行李(主要是书籍、图纸和个人物品),自己则与刘军等人简短交谈,了解旅途情况,同时眼角的余光依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护卫队员们不动声色地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护卫圈。
很快,几辆经过加固的“沙漠野牛”卡车和一辆“启明”轿车驶了过来。刘军等人登上卡车,朱琳则坐进了轿车。车队迅速驶离了港口,扬起一路尘土,向着沙漠深处的矿区疾驰而去。
仓库阴影里,夜樱缓缓放下了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哦?回来了这么多人……看样子,都是精心培养的骨干。朱琳,你的班底越来越厚了……不过,人越多,牵绊就越多,漏洞……也可能越多。” 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将刘军等人的样貌特征深深记在脑中,如同毒蛇记下了新的猎物气味。
当晚,矿区中心礼堂灯火通明,举行了简单而热烈的欢迎晚宴,庆祝刘军、水生等海外学子学成归来。朱琳发表了简短的讲话,欢迎游子回家,并再次强调了归国在即,希望大家尽快适应,将所学融入团队,为最后的冲刺贡献力量。
晚宴上,久别重逢的喜悦、对未来的憧憬、以及那日益迫近的归期带来的紧迫感交织在一起。而在港口之外的黑暗中,夜樱和她残存的网络,正像真正的毒蛇一样,盘缩起来,等待着那个她认为最佳的、足以造成最大破坏的时机。
归帆已至,暗礁犹存。最后的集结号已经吹响,而最后的斗争,或许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与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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