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条触目惊心的新闻快讯，像一块冰投入胃里，寒意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林砚指尖微颤地点开链接，报道内容却语焉不详，只提及数起突发事件，伤者已被送医，原因正在调查，提醒市民保持冷静，注意安全。
官方在压制消息。她无比确信。前世，“赤雾”爆发初期，官方也是这般试图维持秩序，避免恐慌蔓延，但裂痕已然出现，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机息屏。恐慌无济于事，只会打乱她的节奏。按照计划，她今天需要完成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日常食品和饮用水采购，填满出租屋最后的储物空隙。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能够相对“正常”地出现在公共场所。
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她走进了小区附近那家大型连锁超市。超市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促销广播声、购物车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声、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派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景象。这繁华的假象，却让林砚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疏离。
她推着购物车，沉默而高效地将一箱箱瓶装水、保质期长的盒装牛奶、以及大量真空包装的肉类和谷物放入车内。她的动作机械，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在粮油区，她遇到了住在楼下的王阿姨，一个热情话多的退休教师。王阿姨看着林砚车里堆成小山的物资，惊讶地瞪大了眼：“小林啊，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出去野营还是家里来客人了？”
林砚压下心头的波澜，扯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没有，阿姨。就是看天气预报说过段时间可能有连续暴雨，想着多囤点，省得下雨天出门。”她早已准备好了这套说辞。
“哎哟，还是你们年轻人想得周到。”王阿姨不疑有他，随即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分享八卦的神秘感，“不过你说这世道也是不太平，我早上听收音机，好像说市中心那边出了点乱子，好像有人得了什么怪病，乱咬人嘞！吓得我都没敢往那边去。”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我没注意新闻。可能是狂犬病吧，天气热了，动物也容易烦躁。”
“谁知道呢？”王阿姨摆摆手，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听说咱们这栋楼最近好像也有点不太平吗？就前几天，好像有四楼还是五楼哪户，大晚上的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装修，吵死个人。”
林砚推着购物车的手微微一顿。四楼？五楼？她住四楼。王阿姨说的，很可能就是她之前加固出租屋时弄出的动静。
“不太清楚，我最近睡得比较沉。”她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拉响了警报。任何引起旁人注意的细节，都可能在未来成为隐患。
与王阿姨告别后，她又听到几个顾客在生鲜区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我侄子在市医院实习，说昨晚送来了好几个奇怪的病人，力大无穷，好几个医生护士都按不住，最后打了镇静剂才消停……”
“真的假的？不会是那种新型毒品吧？”
“谁知道呢，感觉怪吓人的。我老伴儿让我多买点米面放着，心里踏实点。”
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像无数细小的冰碴，汇聚成河，印证着林砚心中最坏的预感。恐慌的种子已经开始在看不见的角落悄然萌芽。普通民众或许还蒙在鼓里，但一些敏感的鼻子，已经嗅到了空气中那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她加快了采购速度，结账，然后将沉重的物资分批次搬回出租屋。每一次出入单元门，她都感觉暗处似乎有目光在窥探。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引起了某些邻居的注意？那个在防空洞留下脚印的人，又会是谁？
将最后一件瓶装水码放整齐，林砚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宁静而祥和。但林砚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澎湃。新闻的压制，邻里的流言，以及她亲身感知到的、城市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越来越清晰的紧绷感……都在指向一个不可逆转的终点。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猎物感知到天敌逼近时的本能战栗。
时间，可能比她预估的还要少。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最后一次凝视着楼下那片依旧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世界。那些匆忙归家的人们，那些在公园里散步嬉戏的家庭，那些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文明的黄昏，已然降临。
而她，必须在这最后的夜色彻底吞噬一切之前，完成最后的准备。那个防空洞，无论是否存在未知的变数，她都必须在灾难全面爆发前，确保其对自身的绝对价值。下一次出门，目标将不再是采购，而是前往那个即将决定她未来命运的地点，进行最后的勘察与确认。
就在她放下窗帘，准备制定最后行动计划的瞬间，远处城市的某个方向，似乎隐约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拉长了音的——警笛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搅乱了这虚伪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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