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赵恒说。
他走到院门前。愤怒的百姓看见来人气度不凡,又见禁军护卫,喧哗声稍稍平息。
那个举账册的年轻人转过头,与赵恒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清瘦、倔强的脸,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眼睛里有种读书人特有的执拗,也有某种……火焰。
“你是何人?”赵恒问。
“太学生,陈东。”年轻人不卑不亢,“陛下若不信,可核对此账册。王黼贪墨军粮、克扣赈灾款,铁证如山!”
周围又响起鼓噪声。
赵恒接过账册。纸张粗糙,字迹潦草,但一条条记录清晰:某月某日,某仓出粮若干,实发若干,差额若干。最后几页,甚至列出了王黼在东京及周边的不动产清单。
“这本账册,你从何得来?”
“转运司一个书吏私下抄录,三日前交予学生。”陈东昂首,“他昨夜……投井自尽了。”
空气一凝。
赵恒合上账册,看向紧闭的朱红大门。门上铜钉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光。
“撞开。”
禁军统领愣住:“陛下,按律,当先……”
“撞开。”
二十名禁军用肩膀抵住包铁木柱,开始撞击。一下,两下,三下——
轰然巨响,门闩断裂。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尽管在战云压城的时节,这里依旧精致得刺眼。几十个家丁、婢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一个穿着锦缎棉袍的中年胖子连滚爬出正堂,扑倒在赵恒脚下:“陛下!陛下恕罪!这些刁民诬告,臣……”
“地窖在哪?”赵恒打断他。
王黼的脸瞬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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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地窖入口被撬开。
火把的光芒照进去的那一刻,连见多识广的禁军都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金银珠宝。
是粮食。
堆积如山的麻袋,从地窖底一直堆到顶部,足足三十尺深。陈年的米麦散发着特有的气味,有些麻袋已经破口,黄澄澄的谷物流淌出来,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清点。”赵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士兵们开始搬运。一袋,两袋……一百袋……三百袋……
“启禀陛下,”禁军统领的声音在颤抖,“初步估算,至少……三千石。”
三千石。够五千士兵吃一个月。够一万百姓熬过最冷的冬天。
院外围观的百姓死寂无声。然后,不知谁先哭了出来。
那哭声像传染病,迅速蔓延。男人们的哽咽,女人们的嚎啕,孩子们茫然的啼哭。他们中很多人已经两天没吃一顿饱饭,而这里,粮食多得发霉。
王黼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
赵恒走到院门口,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每一张脸上都写着饥饿、愤怒、绝望。
他举起那本账册。
“陈东。”他点名。
年轻太学生上前一步。
“朕命你为巡城御史,持此账册,带二十名禁军,彻查东京所有官员府邸、商贾仓库。”赵恒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凡囤粮超过十石者,一律抄没。敢有隐瞒抵抗——”
他顿了顿。
“斩。”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随即又变成更大的哭声。那是希望的声音。
陈东深深一躬,再抬头时,眼中含泪:“学生……必不负陛下所托!”
“还有,”赵恒补充,“所有抄没的粮食,今日起在四门设粥棚。七十岁以上老者、十岁以下孩童,每日可领稠粥两碗。其余人等,凭坊正开具的户籍,每日一碗。”
他转身看向瘫软的王黼。
“此人,”赵恒说,“押赴南薰门,就地正法。首级悬挂三日,以儆效尤。”
禁军拖起软泥般的王黼。胖子终于反应过来,杀猪般尖叫:“陛下饶命!臣愿献出全部家产!臣知道还有谁贪墨!臣……”
声音远去。
赵恒走回马车。在上车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华美的宅院。
“此宅充公,”他说,“改为伤兵营。”
马车启动时,宗泽从后面赶上,低声道:“陛下,如此雷厉风行,恐朝中震动……”
“那就让他们震。”赵恒掀开车帘,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老将军,你知道守城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城墙?是武器?”
“是人心。”赵恒放下帘子,“而人心,是用粮食,用公平,用希望换来的。”
马车驶过街道。沿途,百姓们纷纷跪倒。他们或许还不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粮食会来,粥棚会开,那个贪官掉了脑袋。
这就够了。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赵恒闭上眼睛,感受着指尖微微的颤抖。
这是穿越后的第二天。他改良了火药,杀了一个贪官,赢得了第一缕民心。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远处,东京城高耸的城墙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更远处,黄河对岸,金军的营火已经开始星星点点地亮起。
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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