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彻底驱散了夜色，也驱散了枯柳渡上空那令人不安的冲天黑气。河水依旧墨绿，漂浮着破碎的船板、黑衣人的尸体以及那些怪鱼僵硬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恶臭，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林文正派来的官兵和水师船只在天亮后迅速接管了现场，开始打捞清理，封锁消息。沈惊鸿带着几名浑身湿透、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护卫，以及……一路亢奋得如同打了鸡血、嘴里喋喋不休的王魁，返回了悦来客栈。
“姑奶奶！您刚才那招‘天外飞仙’，不是，是那招手指冒金光的！真是太神了！”王魁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惊鸿身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胖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唰唰唰！那些黑鱼精就跟下了油锅似的，噼里啪啦就碎了！还有您一剑逼得那‘水鬼’老乌龟跳水的英姿！胖爷我趴在芦苇丛里看得那是清清楚楚，热血沸腾啊！”
他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和“海鲜PTSD”，此刻满心都是与有荣焉的激动，仿佛那些战绩也有他一份功劳——至少他的“精神支援”和最后的胜利哨声功不可没！
沈惊鸿没有理会他的聒噪，回到房间，换下湿衣，仔细检查了自身和那枚黑色令牌。令牌在爆炸后恢复了冰冷，再无异常。但她能感觉到，经过昨夜连续动用凤凰灵力对抗邪气，体内灵力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与契约的感应也似乎更加清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文正亲自前来客栈探望，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后怕。
“沈侯…昨夜之事，本官已听属下禀报…实在是…”他斟酌着词语，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匪夷所思，惊心动魄！若非沈侯神勇，后果不堪设想！那水下怪物…竟能自毁释放如此邪气…”
“林大人过誉。”沈惊鸿语气平静，“‘影渊’丧心病狂，底蕴诡异，此次虽毁其一处巢穴与造物，但首脑‘水鬼’逃脱，其核心‘圣物’依旧不明，隐患未除。”她将令牌交给林文正，“此物与那‘圣物’关联甚深，或许朝廷能人异士可从中研究出更多线索。”
林文正郑重接过令牌，用特制的铅盒装好，沉声道：“本官明白。已加派高手沿河追缉‘水鬼’，并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详陈此地邪祟之事，请求派遣精通此道的供奉前来处置。”他看向沈惊鸿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感激，“沈侯于国于民，皆有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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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湖州府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漕司的清洗进入尾声，林文正借着肃清“前朝逆党余孽”的东风，将湖州官场梳理了一遍，不少与“影渊”有牵连或办事不力的官员被罢黜查办，效率之高，手段之雷霆，令人侧目。
王魁则彻底进入了“战后总结与邀功”模式。
“我说老张啊，”他拍着一名护卫的肩膀，唾沫横飞，“你是没看见，当时那场面！几十条黑鱼精，眼冒红光，张着血盆大口就扑过来了！要不是胖爷我…呃，当然主要是姑奶奶神通广大，一招金光咒…咳咳，是神功，就把它们全超度了！我当时就在旁边负责…嗯…战略策应和气氛烘托！”
那护卫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没拆穿他当时趴在芦苇丛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王魁又晃悠到客栈厨房，对着正在炖鸡汤的厨子吹嘘：“老板，多放点枸杞红枣！给我们姑奶奶好好补补！您是不知，她昨夜为了湖州百姓的安危，那是深入虎穴，单枪匹马…不对，是带着我们几个精锐，直捣黄龙！面对那好几层楼高的水怪，那是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胖爷我作为亲历者，与有荣焉啊！”
厨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多加了一把枸杞。
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功劳”该如何“论功行赏”。
“嗯…通风报信，及时发现敌情，这算一功吧？”
“临危不乱，机智吹哨，扰乱敌军…呃，虽然好像没扰到，但心意到了，算半功？”
“最重要的！在姑奶奶鏖战之时，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精神支援和胜利宣言！这怎么也得算一个大功吧？”
他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觉得回去之后，怎么也得让徐老给他把“保命三宝”升级成“豪华至尊版”，再额外奖励他三顿…不，五顿“八宝斋”的酱肘子才行！
沈惊鸿偶尔听到他在外面的“演说”，也只是无奈摇头，并未阻止。经过连番恶战，这点插科打诨，反倒让紧绷的气氛松弛了不少。
她更多的时间，用来打坐调息，巩固灵力，同时通过契约，默默感受着京城苏瑶光那边的动静。苏瑶光的情绪似乎平稳中带着一丝锐利的锋芒，仿佛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正在等待出鞘的时机。南北两线，都在为最终的对决积蓄着力量。
是夜，沈惊鸿收到林文正密信，信中言道：追缉“水鬼”的人手在下游某处发现了其丢弃的破损黑袍和少量血迹，但人已不知所踪，疑似有同伙接应。同时，朝廷已收到密报，不日将派玄机子真人南下，协助处理邪物之事。
玄机子要来？
沈惊鸿心中微动。这老道见识广博，或许真能解开那玉茧之谜。
她走到窗边，望着江南朦胧的月色。湖州之事，看似告一段落，但“水鬼”逃脱，“影渊”核心未损，那诡异的“圣物”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而京城的方向，也牵引着她一半的心神。
是时候，考虑北归了。
只是这归途，恐怕不会太平静。“影渊”接连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或许还有更多的腥风血雨在等待。
王魁端着一碗他精心监督炖煮的“十全大补汤”进来时，看到沈惊鸿凝望北方的侧影，那眼神中的坚定与思念交织，让他把到了嘴边的邀功话语又咽了回去。他默默将汤碗放下。
“姑奶奶，喝点汤吧，补补身子。”他轻声说道，语气是难得的正经，“咱们…是不是快回京城了？”
沈惊鸿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端起汤碗：“嗯。尽快解决此间手尾，我们北上。”
王魁用力点头，胖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江南虽好，酱肘子虽香，但还是京城让人待着踏实！最重要的是，回去了，他才能好好跟徐老说道说道他这一路的“丰功伟绩”和应得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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