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围拢过来时,夕阳正将融情院的青砖染成蜜糖色。檐角的铜铃浸在暖光里,摇晃间荡出金红的影子,像谁把融化的胭脂撒在了风里。
扎总角的阿禾攥着麦秸编的小狐狸,草梗上还沾着晨露的痕迹——那是他凌晨爬起来采的露水,说要给小狐狸“洗个澡”。剑穗系着野莓干的小羽举着桃木剑,剑刃被小手摩挲得泛着浅黄的光,野莓干是他攒了三天的宝贝,说要给剑“镶颗红宝石”。梳双丫髻的小棠怀里抱着半块麦饼,饼屑落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她踮脚时,发间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绳尾缀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与檐角的铜铃应和着,织成支细碎的歌。
他们踮着脚,把手里的物件递向张婆婆,小脸上的紧张混着期待,像捧着易碎的星子。阿禾的麦秸狐狸歪歪扭扭,耳朵一个高一个低,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小羽的桃木剑剑刃不够平整,却被磨得发亮,能映出他亮晶晶的眼睛;小棠的麦饼上留着两排小小的牙印,是她舍不得吃完,特意留着“给婆婆尝尝”的。
张婆婆坐在石凳上,夕阳漫过她的银发,在发间织出层柔光,像落了场细碎的金雪。她接过阿禾的麦秸狐狸时,指尖轻轻抚过草梗的纹路,那纹路里藏着孩子笨拙的心意——每根麦秸都被他用指甲掐出小缺口,说这样“狐狸就能抓住坏蛋”。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净尘帕,帕子是用云丝织的,薄得像蝉翼,浸过三月的晨露与十五的月光,摸上去带着沁凉的润意。帕子在麦秸狐狸上轻轻一拭,那些藏在草梗缝隙里的蚀忆纹种子便化作细烟,随着晚风散了,只留下麦秆本身的清香,像晒透了的麦田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腔时,让人想起丰收的秋天。
“婆婆,我的桃木剑能劈开黑雾吗?”小羽举着木剑,剑穗上的野莓干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我娘说,心诚的人,剑才会厉害。”
张婆婆接过剑,指尖凝聚起淡淡的白光,像捧着掬月光。那白光顺着木纹理游走,那些被邪气浸染的暗色便一点点褪去,露出桃木原本的赭红,像晨雾从山岩上散开,露出底下带着暖意的石头。她摩挲着剑身上被孩子摸出的包浆,轻声说:“能。”
她望着小羽亮闪闪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像春水漫过青石:“这剑里有你的心意,比任何利刃都锋利。你看这木纹,多像河流的纹路?你的心意顺着纹路淌进去,就成了剑的骨头,别说黑雾,就是再硬的坎,也能劈开。”
小羽似懂非懂地点头,却把剑抱得更紧了,剑穗上的野莓干蹭过脸颊,留下点甜甜的酸。
孩子们排着队,把藏着秘密的物件一一交来。梳双丫髻的小棠递上蜡笔画的涂鸦,纸上用蜡笔涂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太阳周围画着圈黑色的云,那是她梦里的“黑雾”。张婆婆用净尘帕扫过,黑色的云便化作淡粉的雾,太阳渗出暖光,把小棠的影子映在纸上,像给影子披了件金衣。
穿蓝布褂的小石头捧来陶土捏的小罐,罐口歪歪扭扭,泥缝里藏着邪气的影子。张婆婆的帕子扫过,罐子里便飘出泥土的腥甜,像刚从地里挖出的新薯,带着湿润的生机。小石头惊喜地叫起来:“罐子里长出糖了!”——原来帕子拂过的瞬间,罐底竟凝出几颗晶莹的糖粒,是他前日偷偷藏在里面的,本以为早化了。
扎羊角辫的阿月递上串野果项链,红果的甜香下裹着不易察觉的阴寒。张婆婆的帕子刚碰到项链,那些红果便愈发鲜亮,像浸了蜜,连果蒂处都渗出点点金光,阿月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时,果实在夕阳下晃啊晃,像挂了串会发光的星星。
张婆婆耐心地一一处理,净尘帕扫过之处,邪气化作轻烟,物件便重焕生机。蜡笔画上的太阳渗出暖光,把纸都染成了淡金;陶土罐里飘出泥土的腥甜,让人想起雨后的田野;野果项链的红愈发鲜亮,像浸了蜜,连空气都变得甜甜的。
她脸上重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夕阳,比往日任何时候都真切。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伪装,像冰消雪融后的溪流,多了几分释然的清浅。“以前总觉得,心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轻声说着,把净化好的麦秸小狐狸还给阿禾,看着孩子欢天喜地地举过头顶,小狐狸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像真的在跑,“如今才懂,这世上最金贵的,就是这点纯粹的热乎气。”
阿禾举着麦秸狐狸转圈,草梗划过空气,发出沙沙的响,像狐狸在喘气。其他孩子跟着笑,笑声撞在桃树上,震落几片晚开的花瓣,粉白的瓣子落在张婆婆的银发上,像落了场温柔的雪。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缕金光掠过融情院的墙头,把青砖染成琥珀色。石桌上摆着的物件泛着柔和的光,像一群被唤醒的小兽,安静地卧在暖光里:麦秸狐狸的耳朵被夕阳镀上金边,桃木剑的纹路里淌着金光,蜡笔画的太阳与天边的晚霞融成一片,陶土罐里的糖粒闪着碎光,野果项链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花雨缘问世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花雨缘问世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