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携着桃花的馥郁，自远方漫过小镇外那片连绵的桃林。花瓣如碎雪般簌簌飘落，沾着晨露的清甜，轻轻拂过墓碑前那几缕尚未燃尽的纸钱。纸钱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极了不愿离去的魂灵，又似在与这满林春色作最后的告别。无忘、锦绣、年华三人静立在刻着“小狐狸之墓”的青灰石碑前，指尖各自攥着几片粉白的桃花瓣——那花瓣柔得像云，嫩得像初生的芽，与石碑的冷硬形成鲜明对比，反倒添了几分凄楚的温柔，让空气里都浸着淡淡的怅惘。
灵影停在石碑顶端，琉璃色的翅膀垂落着，边缘泛着细碎的光，像是被月光吻过的琉璃。它偶尔轻轻扇动一下，带起的微风卷起地上的桃花瓣，一片片落在碑面上，层层叠叠，像是为小狐狸盖上了一层柔软的粉色绒毯。它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那声音不似平日的轻快，反倒裹着沉沉的不舍，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心头发酸。自离开望月台那日起，小狐狸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它会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去锦绣脚边的碎石，怕她不小心崴了脚；会竖起尖尖的耳朵，在暗处有动静时立刻发出“呜呜”的预警，护着他们避开一次又一次危险；甚至会在他们疲惫时，蹭着他们的手背撒娇，用温暖的小身子驱散旅途的寒意。可如今，这方不过三尺的石碑，却成了它永远的停留之地，再也见不到它蹦蹦跳跳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它软乎乎的叫声。
“小狐狸最喜欢桃花了。”锦绣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桃花瓣轻轻放在碑前，指尖不经意触到石碑，那股沁骨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让她眼眶里的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努力想让语气轻快些，像是在回忆一件极甜蜜的往事：“去年在江南，我们路过一片桃林，它看到蝴蝶飞，就追着跑，结果一头撞进桃树下的泥坑里，浑身沾满了花瓣和泥点，活像个滚圆的粉色小团子。我当时还笑它笨，它却叼着一片最大的桃花瓣蹭我的手，好像在说‘你看，我找到最好看的花啦’。”她说着，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鲜活的回忆，可不过一瞬，就被涌出来的泪水淹没。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更轻了：“要是它还在，看到这满树桃花，肯定又要蹦蹦跳跳地去追花瓣，说不定还会把花瓣堆在我们的包袱上，当作给我们的礼物呢。”
年华也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锦绣的后背，试图给她些安慰，可自己的眼眶也早已泛红，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望着石碑上的字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落星谷那晚的画面：当时暗影使者的刀带着刺骨的寒气，直直朝着捧着琉璃瓶的锦绣砍去，千钧一发之际，小狐狸像一道小小的闪电，猛地从锦绣脚边扑了出去。它那毛茸茸的身影在月光下划过一道浅浅的弧线，小小的身子挡在了刀前，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那一刻，月光洒在它身上，像是为它镀了一层银，却也让那抹身影成了她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烙印。“它从来都不是累赘，是我们的伙伴，是拼了命保护我们的伙伴。”年华吸了吸鼻子，语气坚定了些，“若不是它，那天琉璃瓶说不定早就被暗影使者毁了，我们也走不到今天，更别提收集齐五种灵气了。”
无忘站在两人身后，望着满树盛开的桃花，风轻轻吹过，他腰间的剑穗跟着晃动，穗子上的青蓝流苏扫过衣摆，带起一丝微凉。他素来少言，可此刻心中的波澜却丝毫不比另外两人少。他想起小狐狸总爱蹭他的裤脚，尤其是在他打坐的时候，会悄悄蜷在他脚边睡觉，暖乎乎的身子贴着他的脚踝，驱散了山间的寒气；想起它会偷偷叼走他放在石台上的干粮，躲在树洞里啃，被他发现了就叼着干粮跑，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像在挑衅，又像在撒娇；想起它看到他练剑时，会蹲在一旁歪着头看，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在为他加油。那些细碎的、寻常的日常，当时只觉得是旅途里的小插曲，如今想来，每一个瞬间都成了珍贵的回忆，藏在心底最软的地方。“它用生命护住了灵气，也护住了我们。”无忘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我们不能让它白白牺牲，得尽快把灵气的力量传递出去，让更多有正义感的人能对抗暗影门，这样才对得起它的付出。”
风又一次吹过桃林，桃花簌簌落下，花瓣落在三人的发间、肩头，也落在石碑上，像是小狐狸在轻轻回应他们的话。锦绣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缓缓站起身，目光望向远处小镇的方向。此刻，小镇里的炊烟已经升起，一缕缕灰白色的烟丝缠绕在青砖黛瓦间，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那是人间最寻常的烟火气，是百姓晨起做饭的安心，是孩童在巷子里奔跑的喧闹，也是他们一路奔波想要守护的东西。“你说得对，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她抬手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瓶，瓶身温润，里面的五彩灵气在阳光下缓缓流转，泛着柔和的光，“小狐狸肯定也希望我们能完成使命，让三界再也没有战乱，让这些烟火气能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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