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星抬头，想将眼里的眼泪憋回去。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袖叠在干净的白衬衫上，黑白两色分明又界限明显。
再往前，是夹在指尖的白色纸巾。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的嗓音还是很冷淡，细听之下，却是藏了几分柔和。
苏晨星接过来，按在脸上捂住，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才不哭呢。”
柳莺不配她为她掉眼泪。
顾怀瑾“嗯”了一声，也没有多余的安慰。
眼角的泪悄无声息的隐没到脸上的纸巾里，留下了被浸湿的痕迹。
她不说话，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安静了下来。
顾怀瑾依旧坐在一旁，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苏晨星倒是不指望能听到他的安慰。事实上，他愿意坐在这里听她说那么多，还给她递纸巾，她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她自己缓了缓，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我今天不开心，是因为她又回来了。”她说：“十三年没回过国，我都没想过还会和她见面。可是她今天突然来了，因为我对她有利用价值，因为我能给她带来掌声和赞美，所以她又来找我了。”
她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准确的丢到垃圾桶里，面上完全没有哭过的痕迹。
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动都没动过的男人，她终于扯开了一个笑容：“好了，顾先生，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废话。”
不同于往常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的笑容。
因为刚刚情绪波动太大，她这个笑容有些苍白，有些勉强，但却比平时更要真实。
“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顾怀瑾看了她一眼，又抬腕看了眼时间，忽然问道：“饿了么？”
“啊？”没料到他会这么突然一问，苏晨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
五点多。
也没到晚餐时间。
顾怀瑾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又问：“带你去吃饭？”
苏晨星瞥了一眼他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歪了歪脑袋：“现在？吃饭？”
“嗯。”他直接点头：“想吃什么？”
确定他没在开玩笑，苏晨星也再多问。
“吃火锅。”这种时候，最适合吃一顿辣乎乎的火锅了。
顾怀瑾一顿，但还是点头了。
他站起身，整了下因为坐着生了褶皱的西装：“走吧。”
苏晨星连忙跟着起来，拎了包跟在他后面。
-
火锅店是苏晨星推荐的，就在附近的商场。她带着顾怀瑾熟门熟路的穿过各种口味的餐厅，走到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角落，再转了个弯。
一家布置布置别致的火锅店出现在眼前，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顾怀瑾看着面前引路的小姑娘，调侃了一句：“你看起来对这些餐厅很熟悉？”
从他认识她到现在，她总能带他找到一些冷门又别致的餐厅。
“不然怎么符合我纨绔富二代的身份？”苏晨星回头冲他一笑。
她看起来已经没事了，笑容也开始恢复了明艳的模样。
纨绔富二代？
他垂眸，嘴角轻扬。她一贯表现出来的模样，确实是像一个纨绔子弟。
如果不是她刚刚在他面前流露出了难过脆弱的一面的话。
走到窗边的位置落座，她拿起菜单，熟门熟路的点了一大桌子菜，一边点还一边对顾怀瑾说道：“我吃过上百家火锅店，但最喜欢的还是这家店的味道。”
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到处玩，有时候是带着程书一起，有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
开始的时候只在西市，后来西市待腻了，她就开始满世界跑了。
反正回家也只有沈姨和沈叔在。
顾怀瑾听着，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眼前姑娘丰富多彩的生活轨迹。
不像他。
枯燥、单调、又阴暗。
鸳鸯锅底端上桌，辛辣的气味铺面而来。苏晨星深吸了口气，漂亮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足。
顾怀瑾坐在她对面，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神色冷淡，看起来矜贵又自傲，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跟火锅店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有胃病吧？”
那惨白的小脸，真是太让他印象深刻了。
“是啊。”苏晨星夹了一片牛百叶涮进辣锅：“怎么了？”
“有胃病的人不是不能吃辣？”顾怀瑾示意了一下她筷子点的地方：“不怕胃疼了？”
“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苏晨星不以为然：“疼是之后的事，现在不想管。”
歪理都给说得理直气壮。
顾怀瑾摇摇头：“或许你该多学学，怎么照顾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好像是在她和苏晨星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是点了一桌子红彤彤的菜，然后因为胃疼只动了几筷子，还跟他辩论了一番有关于“人活在这世上是否可以随心所欲”的话题。
也是因为她那一次在他面前犯胃病，他送她回家，她才会有“以身相许”这一出的。
苏晨星大概也是想起了那次的对话，一边懒洋洋的往锅里丢菜一边四平八稳的说道：“我挺会照顾自己的啊。”
语调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根本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我只是在飞机上见过你一次，也许我会相信你这句话。”顾怀瑾端起面前盛了柠檬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苏晨星无所谓道：“我只是想活得自由点，不要有那么多的限制。”
她说道：“如果连吃饭都要被限制，那人生岂不是很无聊？”
跟那天晚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论调。
顾怀瑾蹙眉，觉得她真的是一肚子歪理。偏偏还说得非常理直气壮。
苏晨星注意到他的神情，也没放在心上。
她这个人惯来自我，程书这些年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拼命盯着她想让她放弃吃这些会让自己胃疼的东西的想法，说了那么多年都都没成功过。
更别说只是顾怀瑾说了几句话了。
顾怀瑾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怎么说她也听不进去，不如别浪费这个功夫。
况且，今天她确实也心情不好。要是吃这么一顿能让心情好一些，那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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