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以百倍的速度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们湿透的脸颊和衣服，带走仅存的热量。
冰面下，隐约能听到水流沉闷的呜咽，那声音如同地狱的叹息，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刘二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沿着预判的流向奔出了十几米，棍子不断敲击、试探前方的冰面，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可冰面依旧死寂、完整，没有任何异常。
那湍急的暗流似乎将红狼带向了更深、更远、更不可知的地方。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
他想起红狼消失前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瞬间掠过的惊愕和疲惫，那奋力扒在冰缘却最终滑脱的爪子……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脑海里。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让刘二贵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跪倒在冰面上。
“没了……真没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握着棍子的手因为绝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赵一苇也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刘二贵僵硬的背影，那背影里透出的巨大悲痛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冰面上，冰冷的寒气瞬间穿透膝盖。
她双手捂着脸，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是我……都怪我……红狼……对不起……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自责和内疚如同冰冷的河水，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这绝望的阴云即将吞噬一切，两人几乎要被悲伤和寒冷冻僵的时刻——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打厚鼓，从他们侧前方大约七八米远、靠近河岸一侧的冰面下骤然传来！
这声音在死寂的冰河上是如此突兀、如此清晰，瞬间击碎了绝望的帷幕！
刘二贵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望向声音来源！
赵一苇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惊愕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过去。
那处冰面，看起来似乎和其他地方并无二致，覆盖着薄雪，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灰白的光。
“咚！咚——！”
又是两声！更清晰！更急促！带着一种不屈不挠、近乎疯狂的挣扎力量！冰面似乎都随之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
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那里！是红狼！是红狼在撞冰！”
他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了调，身体像离弦之箭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这一次，他完全忘记了冰面的危险，眼中只有那片传来撞击声的冰面！
赵一苇也连滚带爬地跟上。
“红狼！坚持住！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冰层之下，那黑暗、冰冷、湍急的世界里。
红狼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强大暗流裹挟着，像一片无助的落叶，瞬间脱离了刘二贵和赵一苇的视线，也脱离了那个致命的冰窟窿。
冰冷的河水疯狂地灌入它的口鼻，巨大的冲力让它天旋地转。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钢针，瞬间刺透了它厚实的皮毛，直抵骨髓，几乎要冻结它的血液和心跳。
窒息！冰冷！黑暗！
以及被水流裹挟、身不由己的恐慌！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红狼猛地闭紧了嘴巴，屏住呼吸。
它那经过无数次狩猎和奔跑锤炼出的强大心脏，在极寒和缺氧的压迫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维持着最后一丝生机。
它在混乱的翻滚中奋力稳住身体，强健的四肢凭借着犬类天生的水性本能，开始拼命地划水，对抗着要将它拖入深渊的力量。
暗流的力量极其诡异，它被卷着在水下翻滚、沉浮，冰冷浑浊的河水阻挡了视线，只能凭借感觉和方向感。
肺部的空气在迅速消耗，每一次划水都沉重无比，肌肉在寒冷中僵硬、酸痛。
它记得最后看到的光亮方向，记得冰面的位置！它必须回到那里！
就在它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它猛地感觉到身侧水流的压力似乎小了一些。
头顶不再是汹涌的乱流，而是某种坚固的阻挡——是冰层底部！
希望的火花骤然亮起！红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上游动，它的头终于触碰到了坚硬的冰面！
“咚！”
它不顾一切地用前额、用爪子去撞击那层隔绝了生与死的坚冰！它要出去！它要回到主人身边！
冰面纹丝不动，厚实而冰冷。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黑暗开始侵蚀它的意识。
不！不能放弃！红狼的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咆哮，琥珀色的眼睛在浑浊的水中圆睁，爆发出一种超越极限的疯狂和执着！
它调动起全身每一块肌肉，将骨骼里、血脉里属于莱州红犬的彪悍、顽强和守护的意志燃烧到极致！
它调整姿势，后腿在冰冷的水中猛地一蹬，积蓄起全身的力量，然后——
“咚！咚——！”
用尽生命的力量，再次狠狠撞向头顶的冰盖！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对生的渴望，对主人的呼唤！
冰面上，刘二贵和赵一苇已经扑到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刘二贵跪在冰面上，耳朵几乎贴在了冰层上，他听到了冰下传来的沉闷撞击声，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震动！
他看得真切，就在他面前的冰层下，隐约有一个模糊的、快速移动的赤红色影子！
“是它！是红狼！它在下面撞冰！快！帮它！”
刘二贵狂吼，瞬间从绝望的深渊被抛上狂喜的云端！
巨大的激动让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枣木棍，不再是用它试探，而是将它当作武器，当作开路的工具！
“红狼！顶住！我们来了！”
赵一苇也哭喊着，巨大的喜悦和激动让她忘记了寒冷，她学着刘二贵的样子，跪在冰面上，徒劳地用冻得通红的拳头去砸冰面。
刘二贵目眦欲裂，看准冰下那不断撞击的位置，双手紧握枣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像挥舞战斧一样，狠狠地向冰面砸去！
“给我开——！！！”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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