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九十五:网瘾诊疗所
城郊那栋孤零零的白楼,藏在半人高的蒿草后头,老远瞧着像块没埋严实的墓碑。楼门口挂着块褪色的牌子,写着阳光成长营,说是专治青少年网瘾,封闭式管理,效果吹得神乎其神——三十天戒断,半年不复发,宣传册上印着穿蓝白校服的孩子笑盈盈的照片,衬得那栋白楼都添了几分暖意。
送孩子去的家长多是急得没辙。有个姓赵的师傅,儿子天天抱着电脑打游戏,饭都顾不上吃,成绩掉得像断线的风筝,他揣着攒了半年的工钱,咬着牙把人送进去时,还跟鞠躬:您多费心,只要能让他不碰游戏,咋管都行。
可出来的孩子,总透着不对劲。不是脾气暴躁得像炮仗,一点就炸;就是蔫得像霜打了的菜,问十句答一句。家长说,就机械地拿起筷子往嘴里扒;说,就直挺挺躺到床上,眼神空落落的,像蒙着层灰,连笑都忘了咋笑。
有个姓李的大姐,儿子小宇从里头出来后,见了电脑就发抖,手指蜷着不敢碰。李大姐心疼,问他在里头经历了啥,小宇只会反复说不能玩,玩了要受罚,嘴唇发白,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再追问,他就抱着头蹲地上,身子缩成一团,半天缓不过来,眼角还直掉泪,却不敢哭出声。
李大姐越想越心慌,托了个远房亲戚——那亲戚以前在剧团跑龙套,会点装腔作势的本事,伪装成送孩子的家长混进去瞧。三天后亲戚跑出来,脸白得像张纸,拉着李大姐的手直哆嗦:里头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说半夜偷偷溜出房间,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顺着墙根往深处走,快到尽头时,听见隔离间传来怪响——不是哭,是像被人掐着嗓子的嘶吼,闷沉沉的,的,像有东西卡在喉咙里,听得人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扒着诊疗室门缝往里看,里头摆着些带黑色电极的仪器,电线缠在铁床架上,像捆人的锁链,墙角的机器嗡嗡低响,震得墙皮都掉渣,空气里飘着股说不出的味儿,像熬糊的草药混着消毒水,还有点发苦的腥气,闻着就头晕。
我扮成李大姐的弟弟,跟着她去时,刚进白楼大门就觉得憋得慌。走廊刷得惨白,灯亮得刺眼,学员们排着队往食堂走,步子迈得一样大,连胳膊摆动的幅度都不差,像被人按了同一个开关。没人说话,只有蓝布拖鞋擦地的声,衬得那股草药混腥气的味儿更浓了。
有个瘦高的孩子走得慢了半步,旁边穿白褂子的眼一瞪,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那孩子身子猛地一缩,头埋得更低了,肩膀还轻轻抖了下,像怕挨揍似的。
我假装看墙上戒除网瘾,重塑人生的宣传画,把罗盘悄悄揣在手心。路过一间亮着灯的诊疗室时,罗盘突然震起来,震得手心发麻。我偷偷掏出来瞅,指针在盘里疯转,不是正常的晃动,是东跳一下西撞一下,像被啥东西干扰得没了章法,铜针撞着盘沿,响,听得人心烦。
指尖贴在罗盘上,能觉出股冷冰冰的凶劲——不是要害人的狠,是粗暴的碾压,像用石头砸蚂蚁,不管你是啥念头、啥喜好,全给你砸碎了,只留下不能玩这几个字。
这时有个穿白褂子的给学员递营养液,玻璃瓶子,液体是透明的,看着像水。我凑过去假装问孩子能喝这个不,趁机闻了闻,除了草药味,还有股极淡的苦杏仁味——是神经抑制剂的味儿!哪是什么营养液,是让人脑子发木、连想都不会想的药。
这根本不是治病,是毁人。我拉着李大姐退到走廊拐角,压低声音说,嗓子都发紧。哪有什么物理戒断,就是用电击、药物硬来:孩子想玩游戏,就把电极贴在身上电,不光摧垮对网络的兴趣,连带着把喜欢画画、爱听歌的念想也砸没了;抑制剂天天灌,神经变迟钝了,人就蔫蔫的、听话,像个会喘气的木偶;那些嘶吼,是孩子意识被撕拽时的疼,他们想反抗,想喊我不疼,可手脚被捆着,只能憋着喊,喊出来就成了那样的怪声。
这哪是诊疗所,是给人套意识牢笼的地方。说不定背后还有人拿这些孩子做啥邪门实验,不然为啥要把人折腾得这么木?
得赶紧让他们停手。我攥着拳头说。让李大姐悄悄联系其他家长,收集孩子出院后的异常反应,有的录视频,有的写纸条,越多越好;我则趁着探视时间结束往外走时,假装肚子疼,溜进了洗手间,从窗户翻出去,绕到白楼后头,顺着排水管爬到二楼——主控室应该在这儿。
门锁是简单的插销,我用发卡别开,进去后先摸电源总闸,一声拉下来。楼下传来仪器断电的声,接着是人的喊叫,我没管,又摸到隔壁的药物储存间,门没锁,里头摆着好几排架子,全是贴着营养液的瓶子。我抬手一扫,瓶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透明的液体淌得到处都是,那股苦杏仁味更浓了。
路过学员宿舍时,门都关着,里头静悄悄的。我站在走廊尽头,对着那些蒙着蓝布被子的床轻声念:别躲了,那些疼都过去了。你喜欢啥,爱玩啥,都不是错——喜欢游戏不丢人,爱画画也不是坏事儿。醒过来,想想你以前爱听的歌,爱吃的糖,想想妈做的红烧肉,那些才是你自己,别让他们把你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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