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九十一:寄生愿
城郊的静心庵,这两年是真热闹。本是座藏在山坳里的老庵堂,青瓦土墙,素得像幅水墨画,偏是后院那棵千年古榕出了名——枝桠撑开半亩浓荫,粗得要四个和尚手拉手才围得住,枝桠间挂满了红绸许愿牌,风一吹,哗啦啦响,远远瞧着像落了满树红蝶。来这儿的人,十有八九是冲它来的,求财运的攥着写满的木牌往高枝挂,求姻缘的红绸上绣着遇良人,求健康的摸着树皮念叨无病痛,把牌子往枝上一挂,就踮着脚盼着心愿能成。
可这阵子,庵里的香火虽还旺,香客脸上却多了些愁绪。先是城里开小超市的王老板,上个月攥着香在榕树下磕了三个头,许的是发笔横财周转生意,没过十天,真中了五万块彩票。他乐呵呵在庵门口摆了桌斋饭谢神,没等斋饭凉透,他媳妇去医院查身体,查出个肌瘤,住院开刀加后续调理,算下来比奖金还多了两千,王老板蹲在庵门口抽烟,红着眼圈说:这哪是发财,是拿媳妇的身子换的。
接着是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来求姻缘时脸都红,说想遇个脾气温和、家境相当的人。没过半月,真在朋友聚会上认识个小伙子,俩人看对了眼,刚确定关系那天,姑娘过马路去买奶茶,被辆闯红灯的电动车撞了,腿骨裂了,躺了仨月,小伙子倒是天天来送饭,可姑娘摸着打石膏的腿,总觉得这姻缘来得扎心。
最让人心里发沉的是个拎着竹篮的老太太。她孙儿发烧不退,在医院输了三天液没见好,她揣着孙儿的小照片来求古榕,颤巍巍把写着愿孙儿康泰的牌子挂在最低的枝桠上,眼泪掉在红绸上,洇出个深色的印子。没过几天,孩子烧真退了,蹦蹦跳跳去幼儿园了,可老太太自己的老伴儿,夜里睡下就没再醒过来,老爷子走得安详,可老太太抱着老爷子的枕头哭:是我把你的寿数换给孙儿了......
这些事凑到一块儿,来许愿的人开始犯嘀咕。有几个胆大的,托庵里烧火的小师父打听,才发现这几户人家,都是在古榕下许过愿的。消息悄悄传开,有天早上,竟有个香客蹲在古榕下哭,说自己求了儿子考个好大学,儿子模考真进步了,可家里养了十年的老狗突然丢了,那狗比儿子还亲啊。
住持慧明师父也觉出不对。他在庵里住了四十多年,打小就跟着师父在榕树下扫地,这树向来温厚,春夏挡雨,秋冬送凉,从没出过怪事。前儿个清晨,他绕着古榕走,发现树根靠西北的地方,有片根须黑得发亮,像浸过墨汁,还渗出点暗红色的汁液,黏糊糊的,顺着树皮往下淌,在土里积了一小滩,闻着有股土腥混着铁锈的味儿,呛得人嗓子发紧。
慧明师父托山下茶铺的老张头找到我时,手里攥着片从树根上掰下的黑皮,那皮硬得像块老树皮,指甲掐都掐不动。他眉头皱得紧,念珠在手里转得飞快:老陈,你去瞧瞧吧。这树在庵里待了千年,护了咱几代人,从没出过这事,别是......别是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我跟着他往后院走,离着古榕还有丈远,就觉得空气滞得慌。明明是初秋,风该清爽,可这儿的风裹着满树红绸的味儿,闷得人胸口发堵。满树的许愿牌红得扎眼,风一吹,绸子摩擦的声响里,竟透着点说不出的尖细,像有无数人在低声笑,又像在磨牙,听得人后颈发麻。
我掏出罗盘,还没靠近树根,铜针就地弹起来,在盘里疯转,转得人眼晕,最后一声钉向那片黑根,针尾抖得厉害,连铜盘都跟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
指尖贴着罗盘,能觉出股冷冰冰的意志——不是凶戾,是扭曲的贪婪,像个躲在暗处的掌柜,算盘打得噼啪响:你要许愿?行,我帮你成,但得拿东西来换。换的还不是金银香烛,是你最在意的——家人的健康,自己的平安,至亲的性命,什么金贵拿什么来抵,一分都不能少。
再细看那些挂在枝上的许愿牌,红绸子下头像缠着些无形的线,细得看不见,却直直往树根牵,连牌子上阖家平安岁岁无忧的字,都透着点说不出的浮躁,像小孩子撒娇要糖,只想着要,没想过该不该。
这树是被愿力染歪了。我蹲下身看那黑根,汁液顺着树皮往下淌,在土里积成个小水洼,暗红色的,像掺了土的血。不是外来的邪祟,是它自己的灵性被搅浑了。
这古榕活了千年,吸收了山风露水,本就有些灵性,能隐约接收到人的愿力。以前来许愿的多是附近村民,求的是风调雨顺家人平安,心诚得很,愿力也干净,树接了这些善念,反倒长得更茂。可这两年成了网红地,来的人多了,心却杂了——求财运的盼着一夜暴富,最好不用干活;求姻缘的只图对方有钱有房,不管性情合不合;求健康的想着自己舒坦就行,哪顾得上家里人。满是自私贪念的愿力堆得多了,像往清水里倒墨,树的灵性扛不住,竟被染得扭曲,生出个邪愿灵来,就寄生在树根里,靠这些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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