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九十:数字地缚灵
城东那栋玻璃幕墙写字楼的12楼,302工位成了近半年的。那位置本是个好地儿——靠窗,能望见街对面的香樟树,下午有阳光斜斜落在键盘上,可就是没人敢长待。算上上周刚递辞呈的小伙子,半年里换了五个,最短的那个只坐了三天,说半夜总梦见电脑屏幕亮着绿光,有人在耳边念代码错了,愣是抱着箱子请了长假,再没回来。
怪事是从老周走后开始的。老周是技术部的老代码,在302工位坐了五年,键盘都被他敲出了浅坑。去年夏天一个项目上线,他写的支付模块出了个逻辑错——就多打了个分号,让系统漏算了三笔订单,等发现时,公司不光丢了合作方的大单,还赔了笔违约金。那天部门会议结束,老周没等领导开口,自己拿了辞呈往人事那儿送,收拾东西时,同事想递根烟劝劝,他背对着人摆摆手,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连桌上那盆养了三年的多肉都没带走。
他走后的第一个月,接手工位的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有天她加班到后半夜,全楼层就剩她键盘的敲击声,突然一声,电脑自己亮了。屏幕闪了两下白,没等她输密码,老周的账号头像竟跳了出来——是个灰扑扑的程序员卡通像,她吓得手一抖,鼠标差点掉地上。更邪门的是,屏幕自动弹出段监控录像:正是老周出错那天,他盯着屏幕猛拍桌子,指节发白,部门经理站在他身后皱眉的样子,循环播放,连老周当时叹气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响得瘆人。
小姑娘抱着包就往电梯跑,鞋跟磕在瓷砖上响。第二天全公司邮箱炸了锅——每个人都收到封邮件,发件人栏明明白白写着周XX,内容就一句:是我的错,对不起。IT主管查了半天,挠着头说邪门:这账号上个月就注销了,服务器日志里根本没发件记录。
公司急了,以为是有人搞恶作剧。IT部门来了三拨人,把电脑换了新的,网线从墙里拽出来重布,连隔间的玻璃隔断都拆了重砌,墙皮都刮掉一层。可没用。只要到后半夜,新电脑照样自己开机,老周的账号还是能登进去,那段录像像刻在硬盘里似的,准时蹦出来;忏悔邮件也雷打不动,第二天准出现在全公司收件箱。有回技术主管不信邪,半夜带着人把302工位的电闸都拉了,锁了配电房的门,第二天一早去看——电脑屏幕居然亮着,邮件安安稳稳躺在邮箱里,像在跟他较劲。
后来没人敢接这工位。HR在内部群里招人,消息沉了底;外聘的人来面试,一听是302工位,头摇得像拨浪鼓。管理层急得团团转,项目堆着没人做,又怕这事传出去影响公司声誉,才托人辗转找到我,行政部的李姐来接我时,攥着文件夹的手都在抖:老陈,你可得帮帮忙,再这样下去,12楼的人都要申请换楼层了。
我半夜跟着李姐上了12楼。电梯门一开,就觉得这层比楼下冷半截,空调明明开着26度,却像有细冰碴往脖子里钻。尤其靠近302隔间,空气里飘着股说不出的滞涩,像电脑卡机时的闷。刚走到隔间门口,里头的电脑突然地亮了,屏幕闪了闪,老周那灰扑扑的头像又跳出来,接着那段录像开始播——镜头里老周攥着鼠标的手在抖,指缝里还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看得人心里发沉。
我掏出罗盘往隔间里递了递,指针没乱晃,直挺挺指向那张黑色办公椅,针尾颤得厉害,碰着铜盘沿。指尖贴着罗盘,能觉出股翻涌的情绪:不是凶戾,是悔得发疼,像有人用指甲抠自己的心;还有急得发慌的躁,混着怕得发抖的冷,缠在一块儿,像老周蹲在那儿,抱着头一遍遍念叨我不该错。
空气里还飘着点怪声,不是空调的嗡鸣,是滴答、滴答的,脆生生的,像敲代码时按错键弹出的提示音,一下下跟着心跳的拍子,混着那股冷意,压得人胸口闷。
不是闹鬼,是执念缠在这儿了。我跟旁边脸色发白的李姐说,她正盯着电脑屏幕,嘴唇抿得紧紧的。
老周当年那失误,怕是扎进心里了。他在这工位待了五年,天天对着电脑敲代码,键盘的触感、屏幕的亮度、连网线接口的松紧都摸熟了。那股子没散开的悔意,竟跟这些硬件拧在了一块儿——MAC地址、网络端口,甚至墙里电线的回路,都成了他执念的。他没化成啥有形的东西,倒成了个困在数字里的地缚灵,凭着那点没散去的劲儿,在电脑里反复折腾。
他不是故意害人。我指了指屏幕上老周的脸,他正盯着代码皱眉,是自己走不出来。一遍遍播录像、发邮件,是跟自己较劲呢,只是没料到这股劲儿缠得太牢,连后来坐这儿的人都跟着遭罪。
李姐急了:那咋办?总不能一直空着这工位吧?
得让他知道,这事过去了。我没让IT部门断电,那样跟硬拽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似的,反倒会让他更犟。我让公司先查老周的下落,HR翻了老档案,又托老同事打听,费了两天劲,才从技术部老吴那儿问到:老周回了苏南老家,在镇上开了个修电老的小店,听说生意还行,前阵子还娶了媳妇,过得挺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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