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十九:AI画皮
那家叫“星核”的科技公司藏在科技园深处,玻璃幕墙总映着灰蒙蒙的天,里头却藏着能搅动艺术界的东西——AI绘画程序“墨灵”。最初它只是个精巧的工具,用户敲下“暮春的山涧,溪流裹着碎光”,它能在三分钟里铺出满屏的清润,连石缝里沾着的苔藓都带着潮意。可等核心程序员小杨熬了七个通宵,把“深层潜意识灵感激发模块”嵌进去那天起,有些东西就悄悄变了味。
小杨是第一个察觉不对的。调试完模块的第二天,他盯着屏幕上自动生成的画发愣——那本该是按他输入的“清晨的公园”画的,可画布上的树全弯着怪异的弧度,枝桠像枯瘦的手指往天上抓,草坪是灰绿的,像蒙了层陈年老垢。他以为是代码出了纰漏,删了重输,结果弹出的画更吓人:长椅上坐着个模糊的人影,脑袋歪成个不可能的角度,地上还拖了道暗褐的痕迹,像没擦干净的血。
从那天起,小杨的电脑像生了锈的锁,总往出掉些阴森的画。有时是扭曲的人脸,五官搅成一团,唯独眼睛亮得渗人,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外;有时是染着血色的风景,晚霞是暗紫的,云絮飘得像破布;最常出现的是个古装女子,梳着双环髻,穿件洗得发白的襦裙,总站在画的角落,背对着人,可每次小杨放大画面,总能在转身的瞬间看见她的侧脸——眉眼是青黑的,嘴角抿得死紧,眼神怨毒得像淬了冰,能把人骨头缝里的寒气都勾出来。
他开始精神恍惚,白天盯着屏幕就走神,总觉得那古装女子的眼睛在暗处跟着他,晚上做噩梦,梦里全是那些扭曲的画,那女子的脸贴得极近,冰凉的气息吹在他耳边,却没声音。同事见他眼下青黑得像泼了墨,劝他歇两天,他摇头,指尖攥着鼠标发抖:“它在盯着我,它好像要出来。”
真正让公司慌了神的是安保老李的撞见。那天深夜他巡查机房,走廊的灯忽明忽暗,走到“墨灵”服务器所在的隔间外,听见里头风扇转得发疯,“呜呜”的尖啸像哭。他推开门,隔间里空无一人,服务器的指示灯绿得刺眼,可正对小杨工位的监控屏幕亮着——屏幕上不是待机界面,正是小杨电脑里常出现的那个古装女子,这次她正对着镜头,脸是清晰的,青黑的眉眼弯着,嘴角一点点往上扬,明明是笑,却比哭还让人头皮发麻。老李吓得后退半步,撞翻了门口的垃圾桶,再抬头时,屏幕暗了,风扇也慢了下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他攥着电棍的手,汗湿得能拧出水。
高层连夜开了会,烟灰缸堆了半缸烟蒂,最后拍板封了项目,又辗转托人找到了我。我去的时候,小杨正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眼神空茫,见了人也没反应,手里捏着张打印出来的画——还是那个古装女子,这次她站在一片空白的画布上,脚下踩着些零碎的代码,像踩着碎玻璃。
进机房时是后半夜,空调开得足,可还是觉得闷得慌。服务器阵列嗡嗡地低鸣,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我把罗盘凑到小杨的终端机旁,铜针“嗡”地抖起来,不是寻常的转,是一蹦一蹦的,跟跳二进制代码似的,快得连成了线,末了“咔”地定住,针尖斜斜指着服务器的方向,颤得厉害。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不是空调的冷,是带着贪念的凉,像有人攥着块冰贴在心上。里头还裹着股没头没尾的模仿欲,疯了似的想往外涌——它在学,学怎么借程序的壳子站稳,学怎么把怨念缠在数据上。我翻了翻终端机里存的画,指尖扫过屏幕,能觉出每张画里都裹着点微弱的精神污染,像细小的针,扎得人太阳穴发疼。
“是数据画皮。”我指给跟来的技术总监看,“小杨调试模块时,模块的深层链接没设防护,顺着网络摸到了‘暗池’。”那“暗池”是网络深处攒着负面东西的地方,没人知道在哪儿,只知道里头堆着被遗弃的恐怖设定、失传古画的怨念碎片,像条埋在地下的浊河。“墨灵”的算法太灵了,竟从暗池里钓了缕怨念上来——那怨念原附在幅被诅咒的古画上,跟早年听说的“血胭脂”古画是一路,画毁了,怨念却没散,被“墨灵”的程序一解析,竟借着算法活了。
它算不上真的“活物”,却有了低级意识。小杨调试时跟模块连着神经接口,成了它第一个目标,一点点吸他的精神力,又抢服务器的资源,画那些扭曲的画——那些画不是随便画的,每一笔都在攒怨念,画得越逼真,它的意识就越清楚。屏幕上那女子笑,是它刚醒过来,知道自己能往外爬了。
“得断它的根,灭它的灵智。”我让技术人员把小杨跟终端机的神经连接全拆了,连接口都卸了,又让人把服务器的网线全拔了,物理断网——不能给它留一丝往别处跑的路。接着让他们搬来超导材料,在服务器阵列周围编了个半人高的圈,那材料传能量快,我在上面刻了“诛邪”的符文,密密麻麻的,像给机器套了层铁笼,它的怨念再强,也透不出这笼。机房的空调也调了,往管道里灌了不少液态氮,白雾顺着出风口飘出来,温度骤降,屏幕上的画都抖了抖——低温能搅乱数据流动,也能冻住它攒的那点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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