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十八:烂尾楼里的嫁衣
城东那片烂尾楼,荒了快十年,流浪汉都叫它“鬼楼”。近来传言更邪乎了——后半夜总有人瞅见最里头那栋楼的顶层窗口,飘着点幽幽的红光,光边上立着个穿大红嫁衣的影子,背对着外头,手一下下往头发上梳,像在跟空气较劲儿。有几个胆大的进去瞧过,出来就不对劲了,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反复念叨“轿子来了”“唢呐响了”,末了总哆哆嗦嗦加一句“好冷啊”。
拆迁队要进场了,项目经理愁得直薅头发,托人找到我时,递烟的手都在抖:“先生,您先去探探底,别真出了事,我这工作怕是保不住。”
我揣着罗盘往烂尾楼走时,日头刚偏西,可楼群里已经阴沉沉的。踏进门洞,脚底下的灰厚得能埋住脚踝,钢筋在外头戳着,像秃了毛的骨头。空气里一股子味儿,土腥气混着墙皮发霉的酸,里头还夹着点劣质脂粉的香,冲得人鼻子发堵。手里的罗盘“嗡”地颤了下,指针跟被磁石吸住似的,死死扎向顶层的方向,转都不转。
楼梯间更瘆人,墙上抹着暗红的印子,一道一道的,干得发黑,看着像血渍,踩上去的脚步声在空里头撞,能响到三楼。
爬到顶层时,风“呼”地灌进来,带着股子凉意。靠东边的毛坯房里,一眼就瞅见了——正中央摆着把掉漆的太师椅,椅背上搭着件大红嫁衣,料子旧得发灰,边角烂了好几个洞,上头绣的凤凰都脱了线,可那红色还透着股子扎眼的艳。嫁衣旁边的地上,滚着半只断了的玉镯,碎碴儿闪着冷光,还有几缕枯黄的头发,缠在砖缝里。
我把罗盘往嫁衣跟前凑了凑,指针“唰”地转起来,快得像个小陀螺,手心都被震得发麻。紧跟着,心里头猛地一沉,一股子又悲又恨的劲儿撞过来——是那种被人攥住喉咙的绝望,混着烧得冲天的怨气,堵得人喘不上气。
“是地缚灵,苦命的新娘。”我心里大概有了数。早年听老人说过这片区的事,原先这儿是城中村,拆迁那阵闹过纠纷。估摸着就是这姑娘,结婚当天好日子,偏赶上强拆的来,被人从婚房里拖出来,一口气没顺过来,就从这没盖完的楼上跳下来了。人死了,可心里的念想没断——没穿安稳嫁衣,没听完唢呐声,就这么咽了气,魂魄就跟这嫁衣缠上了,困在这儿了。烂尾楼荒了这些年,阴气养着她,有人进来带了阳气,就把她那点念想勾起来了,红光、梳头,都是她记着的婚礼样子;那些人神志不清,是被她拉进了她的念想里,跟着遭了一遍她的疼。
“红事变了白事,阴阳两隔了,何苦还守在这儿。”我叹口气,没去碰那嫁衣——那是她的念想根儿,动了反倒惹麻烦。从包里摸出麻绳,浸过黑狗血和雄黄粉的,在地上围着嫁衣摆了个“锁魂回环阵”,绳头压着绳尾,圈得紧实。又调了朱砂石灰水,在四面墙上写“解冤释结咒”,字写得大,一笔一划透着稳当,墨汁往墙上渗时,能闻见点淡淡的焦糊味。
最后从布包里掏了对小电子蜡烛,上头贴着囍字,按亮了搁在太师椅跟前,暖乎乎的光映着嫁衣,倒少了点阴气。又拿出手机,点开之前存的曲子——是托人找老艺人录的《百鸟朝凤》,唢呐声亮,可里头裹着点哀婉,正好应景。
“礼也算成了,缘分也尽了。”我站在阵外头,对着嫁衣朗声道,“新郎早该轮回转世了,你何苦在空楼里独守着?受了这烛火,听了这喜乐,就放下吧,上路走个安稳。”
唢呐声在空毛坯房里飘着,绕着梁往上走。刚响没两句,那嫁衣突然动了动,不是风刮的,是轻轻往里缩了缩,像有人穿着它打了个颤。地上的麻绳慢慢泛出点红光,墙上的符咒也亮了,字缝里透着微光。那股子压人的怨气,被唢呐声和符咒光一裹,慢慢就散了,像开春化了的雪,最后只剩一声轻轻的叹,飘在空气里,没了影。
窗口的红光灭了,嫁衣软塌塌地搭在椅子上,再没动静。罗盘指针也稳了,安安静静指着中午方向。
后来拆迁队进场,顺顺当当的,再没人说见过红衣影子。那件嫁衣我让人小心收了,找了个晴天,在拆迁后要建小区的绿化带深处,挑了块向阳的地,挖了坑埋了。埋的时候上头撒了把桂花,又栽了棵石榴树——听说石榴树招喜气,盼着它能护着这姑娘,到了另一个世界,能好好把没办完的婚礼办了,过个安稳日子。
喜欢地师手札:陈默的诡案录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地师手札:陈默的诡案录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