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安黎县的轮廓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归家的路,在韩家人的脚下仿佛都缩短了许多。独轮车吱呀作响,但那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凯旋的乐章。韩大山推着车,步履稳健,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疲惫被一种亢奋的红光所取代;刘氏和韩灵儿跟在旁边,母女俩叽叽喳喳地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
韩宇走在最前面,神色平静,但内心同样充满了温暖的喜悦。他知道,今天这五百六十文钱,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剂强心针,彻底注入了这个在风雨飘摇时代中略显脆弱的家庭。
回到家中,院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一家人仿佛瞬间卸下了所有力气,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
“快,快把钱拿出来再数数!”韩大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刘氏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那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铜钱,显得格外耀眼。韩灵儿趴在桌沿,大眼睛一眨不眨,小手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一枚铜钱,感受着那冰凉而厚重的触感。
“一,二,三……”韩大山亲自上阵,一枚一枚地数着,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刘氏在旁边看着,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天保佑”。
“五百六十文!一文不少!”当最后一枚铜钱被拨到一边,韩大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他看着韩宇,眼神里满是赞叹和欣慰,“宇儿,爹这辈子都没想过,一天能挣这么多钱!”
“是啊,”刘氏也感慨万千,她摸着那堆铜钱,眼中泛起泪光,“有了这些钱,咱们冬天就能多扯几尺布,给你和灵儿做身新衣裳了。家里的米缸也能再填满了,不用再省着吃了。”她的想法朴实而温暖,一切都围绕着家人的温饱。
韩大山点点头,兴奋地规划着:“明天,明天咱们去买更多的肉!用大块的肉炖汤,味道肯定更好!摊子也得换个像样点的,不能再用那破木板了。”
看着父母沉浸在喜悦中,韩宇微笑着没有打断。他知道,这种纯粹的快乐对他们来说太过珍贵。他等他们稍稍平复了心情,才缓缓开口:“爹,娘,今天生意好,是好事。但咱们不能只顾着高兴,有些事,得提前想好。”
他一开口,韩大山和刘氏立刻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不知不觉间,韩宇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宇儿,你说。”韩大山正色道。
“今天咱们的汤能一抢而空,一是味道确实好,二是打了旁人一个出其不意。”韩宇冷静地分析道,“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咱们卖的是萝卜肉汤,明天市集上可能就会多出好几家卖萝卜汤的。虽然他们做不出咱们的味道,但终究会分走客流。而且,咱们的摊子太惹眼了,今天就有不少人盯着咱们的锅看,长此以往,难保不被人惦记上,甚至想方设法打探咱们的‘秘方’。”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韩大山和刘氏火热的心头,让他们瞬间冷静下来。是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他们有多风光,潜在的风险就有多大。
看着父母凝重的神色,韩宇继续道:“所以,孩儿觉得,咱们的生意,得两条腿走路。”
“两条腿?”
“对。”韩宇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条腿,是这肉汤摊。它来钱快,是咱们短期内积累财富的主要手段。但我们要做些改变。从明天起,咱们对外就说,这汤的秘方在于一种我们家独有的‘香料’,而不是萝卜本身。这样,就能把别人的注意力从食材转移到虚无缥缈的‘秘方’上,更安全。”
这是“化珍为凡”策略的进一步深化,将秘密彻底虚化。韩大山和刘氏连连点头,觉得此法甚妙。
“那第二条腿呢?”刘氏追问道。
“第二条腿,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做腌菜。”韩宇的目光转向母亲,“这‘仙家萝卜’,咱们可以切丝,用秘法腌制成一种全新的小菜。这小菜,咱们不在摊子上卖,而是在自家的杂货铺里卖。它不像热汤那么惹眼,买的人也是街坊邻里,可以细水长流。这样一来,咱们就有了稳定、低调的第二份收入。就算肉汤摊将来有什么变故,咱们家也有了依仗。”
一个动,一个静;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赚快钱,一个求安稳。两条腿走路,攻守兼备。
韩大山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惊叹之色愈发浓郁。这等深思熟虑,哪里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宇儿,你说的都对!”他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爹,娘,这还只是第一步。”韩宇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咱们挣了钱,除了改善生活,更要为长远做打算。这五百六十文,孩儿想,除了留下日常开销和本钱,剩下的,咱们用来买地。”
“买地?”韩大山和刘氏都愣住了。在他们看来,买地是那些大户人家才敢想的事。他们这种小商户,能维持温饱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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