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东方仅仅泛起一丝鱼肚白,韩家的小院里却已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昨日的决议,像一粒火种,点燃了全家人的热情。韩大山一改往日的沉稳,天不亮就起了床,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边搓着手,一边时不时地朝厨房探头,那股劲头,比他自己开杂货铺时还要足。
厨房里,刘氏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家里那口最大号的行军铁锅,这还是她嫁过来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用。今日,它将承载着全家的希望。韩灵儿则像个小尾巴,跟在母亲身后,一会儿帮忙递块抹布,一会儿又踮着脚尖往锅里瞧,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好奇。
而韩宇,则是这场忙碌的中心。他神色平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切。
“娘,咱们的碗要多备些,就用铺子里存着卖的那些粗陶碗,结实。”
“爹,您把那两张长凳和木板搭个简易的桌子,一会儿好放东西。”
“灵儿,去把家里的盐罐子拿来,记住,只用盐,别的什么都不要。”
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韩大山和刘氏不自觉地便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没有丝毫疑虑。看着儿子镇定自若的模样,他们心中那仅存的一丝紧张也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心。
当一切准备就绪,一锅精心熬煮的萝卜肉汤在土灶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时,那霸道而纯粹的香气再次弥漫了整个小院。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美味的象征,更是希望的号角。
韩大山用一辆独轮木板车,载着那口沉甸甸的大铁锅和桌椅碗筷,韩宇在前面扶着车把,刘氏和韩灵儿跟在旁边。一家人迎着清晨的微光,朝着安黎县最热闹的南市走去。
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泛着幽光。两旁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只有几家早点铺子冒出了袅袅炊烟。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炊烟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朴而宁静。
南市是安黎县的商业中心,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于此。他们到的时候,市集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多是些赶早的菜农和脚夫。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
韩大山按照韩宇的指点,在市集入口不远处的一个空地上停了下来。这里人流量大,又不至于堵塞主路。他们手脚麻利地支起摊子,一个简陋的土炉,一口硕大的铁锅,几张长凳,一个写着“韩氏肉汤”的简陋木牌,便是全部家当。
这摊子实在太不起眼了,淹没在周围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摊位中,毫不出众。
随着天色大亮,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多。行商、脚夫、游侠、百姓,川流不息。然而,大多数人只是匆匆瞥一眼韩家这简陋的摊子,便径直走向那些他们熟悉的老字号食摊。那边的胡饼摊前排着长队,羊汤馆里人声鼎沸,相比之下,韩家的摊位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时间一点点过去,锅里的汤依旧翻滚着,但韩大山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开始坐立不安,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宇儿,这……能行吗?大家好像都去老地方了。”
刘氏也有些担忧,她不停地用布巾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碗筷,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那些热闹的摊位。
“爹,娘,别急。”韩宇却依旧气定神闲,他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时辰,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好戏,才刚刚开始。娘,把锅盖揭开,让火再旺些!”
“揭开?”刘氏一愣,汤一直滚着,香气不就跑光了?
“对,全揭开!”韩宇肯定地说道。
刘氏虽有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沉重的木锅盖掀了起来。
就在锅盖被掀开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一颗无形的香气炸弹轰然爆开!
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的、凝练如实质的香气,以韩家的摊位为中心,猛地向四周席卷而去!这股香气霸道无比,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味道——胡饼的麦香、羊汤的膻味、甚至空气中的尘土味,全都被它冲刷得一干二净。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路过行人的鼻子,强行将那股融合了萝卜清甜与腊肉咸香的极致美味,灌入他们的肺腑之中。
正在排队买胡饼的脚夫停下了脚步,使劲嗅了嗅鼻子,满脸困惑:“什么味儿?这么香?”
正在喝羊汤的行商放下了碗,朝着香味的源头望去,一脸惊奇:“怪哉,此等香气,平生未闻!”
整个南市入口附近,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转头,目光聚焦在了那个毫不起眼的、正升腾着浓浓白雾的“韩氏肉汤”摊位上。
“老板,你这卖的什么?”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第一个被吸引了过来。他是个在码头扛活的力工,天生嗓门大,这一声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韩大山精神一振,连忙站起来,带着几分紧张地介绍道:“客官,是……是萝卜炖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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