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琳打开平板电脑,开始整理上午的数据。夏星则拿出笔记本,画着新实验的设计草图。两人偶尔交流,但大部分时间各自工作,共享着专注的安静。
茶续到第二泡时,竹琳突然说:“其实我很喜欢雪天工作。”
夏星抬头看她。
“因为雪改变了熟悉的环境,让平常看不见的东西显现出来。”竹琳看着窗外的雪景,“比如风的轨迹,比如温度的分布,比如不同植物的抗压能力。在平常日子里,这些可能被忽略,但在雪天,它们变得清晰可见。”
“就像扰动让系统的隐藏特性显现出来。”夏星说,“我们在实验室里故意制造扰动,不也是为了看到系统在压力下的真实反应吗?”
“对。”竹琳微笑,“所以初雪是个礼物。大自然自己提供的免费实验。”
她们继续工作。窗外,雪渐渐小了,天空开始放亮。阳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雪后的清墨大学显得格外纯净,红墙黛瓦在白雪的衬托下像一幅水墨画。
同一时间,人文学院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外,胡璃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原本是来找乔雀讨论一个音韵学问题,但在修复室门口,看到乔雀正和一位白发老先生交谈。老先生穿着深色的中式外套,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正专注地看着乔雀展示的修复成果。
胡璃停下脚步,不想打扰。但乔雀看到了她,招手让她进来。
“胡璃,这位是顾明远教授,文献学界的泰斗。”乔雀介绍,“顾教授,这是我同学胡璃,研究音韵学的,刚在《语言研究》发了一篇论文。”
顾教授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向胡璃:“《语言研究》?是最近那篇关于闽北方言与上古音构拟的吗?”
胡璃有些惊讶:“是的。您看过?”
“刚看了摘要。”顾教授微笑,“思路很清晰。用现代方言材料反推上古音,需要扎实的文献功底和谨慎的方法论。不容易。”
这是很高的评价,尤其出自顾教授这样的资深学者。胡璃微微鞠躬:“谢谢教授。”
“顾教授今天来看我们修复的一批出土文献。”乔雀解释道,“其中有一些涉及古代音韵的材料,可能对你的研究也有帮助。”
胡璃眼睛一亮。出土文献中的音韵材料往往能提供传世文献没有的信息,对于上古音研究极为宝贵。
顾教授翻开手中的线装书——那是一本他自己的研究笔记,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我在整理这批材料时,注意到一些特殊的通假现象和异文。有些可能是方言差异的反映,有些可能是音变过程的记录。如果结合你的方言研究成果,也许能有新发现。”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三人坐在修复室的小会议桌前,讨论那些出土文献中的音韵线索。顾教授学识渊博但平易近人,不仅分享了自己的研究心得,还认真听取胡璃和乔雀的想法。讨论从具体文字考释延伸到方法论反思,从古代音韵系统谈到现代方言保护。
“学术研究有时候像拼图。”顾教授说,“每个人找到一小片,但只有把大家的发现放在一起,才能看到完整的图景。你们这代学者有更好的技术手段,更广阔的学术视野,但也面临更复杂的挑战——信息爆炸,学科细分,学术评价压力……”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个年轻人:“但最重要的是保持对研究对象本身的敬畏和好奇。文献不仅是研究的材料,也是古人思想的载体。方言不仅是语言学的数据,也是社区记忆的仓库。修复不仅是技术操作,也是与历史的对话。”
这番话很朴素,但很有分量。胡璃和乔雀认真听着,记在心里。
讨论结束后,顾教授留下了联系方式,邀请她们以后可以继续交流。离开人文学院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没想到会遇到顾教授。”胡璃说,“他的很多观点让我重新思考自己的研究。”
“学术传承就是这样。”乔雀说,“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前辈的经验和智慧传递下来,然后在我们手中继续生长。”
她们走在雪后的校园里,脚下是新鲜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空气清冽干净,阳光虽然不烈但很明亮。远处的钟楼在雪景中显得格外庄严。
“你的修复项目进展如何?”胡璃问。
“那个碳化木牍的研究有突破了。”乔雀说,“用微CT扫描,我们重建了部分文字结构。虽然还不完整,但已经能确认是汉代的货殖文书,记录了某种交易信息。这对经济史研究很有价值。”
“祝贺。”胡璃真心为她高兴,“让沉默了两千年的文字重新说话,这感觉很特别吧?”
“很特别。”乔雀点头,“每次这样的发现,都让我觉得这份工作的意义超越了技术本身。”
她们走到岔路口,一个回兰蕙斋,一个去图书馆。雪后的阳光在她们之间投下清晰的影子。
“下次顾教授来,我通知你。”乔雀说。
“好。”胡璃微笑,“我也希望能继续向他请教。”
简单的约定,但包含了学术道路上重要的连接——跨代际的对话,跨领域的交流,在共同的求知中建立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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