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门被推开,一道手电筒的光射进来,正好照在林砚脸上。他眯起眼,看见老周站在门口,穿着那件灰布工作服,扣子扣错了两颗,头发乱得像鸡窝,手里攥着手电,另一只手还拿着件外套——显然是刚从宿舍跑过来,连衣服都没穿好,连鞋都是趿拉着的。
“你怎么在这?”老周的声音沉得像亭里的青石柱,手电筒的光从林砚脸上移开,落在地上的瓦当碎片上,光线下的碎片边缘闪着冷光,像一把把小刀子,“这瓦当是怎么回事?你碰了柱础?”
林砚的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看着地上的蛛网纹裂痕,又看了看老周严肃的脸,突然想起白天老周说的“万春亭是镇物,动不得”,还有爷爷说的“你曾祖父就是因为碰了不该碰的,才落了个倒卖构件的名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慌,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林砚的声音有点发颤,手还在身后藏着测绘仪,指节都攥白了,指甲嵌进掌心,疼得他脑子更乱了,“夜班巡逻,正好走到这,想看看柱础的情况……”
“看看?”老周往前走了两步,手电筒的光扫过林砚的手,光在他手背上的汗渍上反光,把他藏东西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手里藏的什么?拿出来。”
林砚没办法,只好把测绘仪拿出来,屏幕还亮着,上面的数值停在“6.2毫米”,比之前测的又大了点。老周瞥了一眼仪器,脸色更沉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带着这东西来测柱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镇物,不是你家的木工房,想测就测?你以为你曾祖父当年是怎么栽的?”
“我就是想验证一下笔记……”林砚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埋得更低了,能看见自己的鞋尖沾着亭外的草屑,“我曾祖父的笔记里说柱础年移一毫,可现在都4.8毫米了,我想测清楚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笔记?”老周冷笑了一声,蹲下身捡起一块瓦当碎片,对着月光看了看,碎片上的云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手指在纹路上摩挲,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你曾祖父的笔记没告诉你,碰了镇物会怎么样吗?当年他就是因为偷偷测柱础,被人抓了把柄,说他想偷柱础里的‘镇物芯’,才落了个倒卖构件的罪名!你现在又来走他的老路?是不是也要让人说,林家后人又想打镇物的主意?”
林砚愣住了,手里的测绘仪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老周,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他想起曾祖父笔记里的话:“此处有隙,需填草木灰”“叶工说,此隙非年久所致,是人动过”——难道曾祖父当年也是这样,夜里来测柱础,才被人抓了把柄?那所谓的“倒卖构件”,会不会是被人栽赃的?
“你以为柱础位移是小事?”老周把瓦当碎片扔在地上,碎片落在青砖上,发出“当”的一声,在亭里回荡,“这万春亭连着故宫的龙脉,柱础动一寸,龙脉就乱一分。你今天碰了柱础,明天可能就有人来挖地基,你想让故宫的龙脉毁在你手里?想让林家的罪名再添一笔?”
林砚的脸瞬间白了,嘴唇都没了血色。他看着地上的蛛网纹裂痕,又看了看手里的测绘仪,突然觉得这仪器重得像块石头,压得他胳膊都酸了。他想起刚才罗盘疯狂旋转的样子,想起瓦当坠落的声音,想起老周说的“镇物芯”,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流——他好像不止闯了祸,还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老周,我……”林砚想道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老周,眼神里满是慌乱,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却强忍着没掉。
老周叹了口气,没再骂他,只是走到柱础旁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柱础的接缝处。他的手指在石缝上停留了一会儿,指尖的老茧蹭过石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然后站起身,对林砚说:“把仪器关了,跟我走。这亭里的事,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你那个研学的学生朋友——苏晓,对吧?别让她知道你碰了柱础,听见没?”
林砚赶紧按关测绘仪,点了点头。他跟着老周走出亭门,回头看了一眼万春亭,月光把亭顶的破洞照得很清楚,像是巨人的眼睛,正盯着他这个“妄动者”,带着点警告的意味。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林砚攥着测绘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仅没验证笔记,反而闯了祸,这镇物的异常,还有曾祖父的往事,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危险。
走下景山的台阶时,林砚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万春亭的门被风吹得关上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山顶的亭子在夜色里又变成了那个沉默的巨人,而他的口袋里,罗盘还在轻轻颤动,像是在提醒他——妄动镇物的代价,才刚刚开始。裤腿上沾的瓦当灰,蹭在手指上,和曾祖父笔记里夹的那片干灰一模一样,他捻了捻,灰末从指缝漏下去,落在台阶上,很快被夜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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