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通往山顶的最后一段路，也是最艰难的。
一道几乎垂直的岩壁，高度超过三百米，表面覆盖冰层。岩壁上有老旧升降平台，但缆绳断裂，机械结构锈蚀。
“只能爬上去。”赵叔评估后得出结论，“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特别是队长和两个技术员，几乎不可能完成。”
“还有别的路吗？”
林默查看地图。“有一条紧急逃生通道，从山体内部贯穿，但入口被雪崩掩埋了。要挖开需要时间，而且可能引发新的雪崩。”
就在众人为难时，守望者之眼的方向突然亮起一束光。
不是普通灯光，而是一道纯净银白光束，从山顶射下，精准落在他们面前。光束中，一个模糊人形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老人，穿朴素灰色长袍，胡须和头发都是银白色，但眼睛明亮。他看起来至少八十岁，站姿却挺拔，毫无老态。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老人声音温和，但带着某种回音，像是同时从多个方向传来，“我是山智者，这座山峰的守护者。凯尔文让我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李曜上前一步。“你知道我们会来？”
“凯尔文在十七年前就将你的基因序列和能量特征预存进了系统。”山智者微笑，“他说，当第一个真正的平衡者出现时，守望者之眼必须为他敞开大门。但在此之前……”
他看向李曜，眼神变得锐利。
“你必须通过最后的试炼。证明你配得上‘平衡之始’的称号，证明你有能力承担重新连接文明的重任。”
“什么试炼？”
山智者抬手，指向岩壁。岩壁表面的冰层开始移动，形成一道旋转的冰晶阶梯，直通山顶。
“攀登心之阶梯。”他说，“这不是体力的考验，而是心灵的。阶梯会根据攀登者的内心状态变化——恐惧会变成险阻，疑惑会变成迷雾，欲望会变成诱惑。只有内心纯粹、意志坚定的人，才能抵达顶端。”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必须独自攀登。其他人可以从紧急通道进入——我已经解除了入口的封锁。但平衡之始，必须走这条路。”
独自攀登。面对自己内心的试炼。
李曜看向同伴。赵叔点头，林默也示意他接受。技术人员们虽然担忧，但信任他的决定。灰袍者们则保持沉默，似乎在观察。
“我接受。”李曜说。
“很好。”山智者的身影开始淡化，“那么，我在山顶等你。记住：真正的平衡，始于内心。”
他消失了，银白光束也随即消散。只剩下那道冰晶阶梯，在星光下闪烁冷光。
李曜脱掉多余装备，只携带能量手枪和必要生存物品。苍狼留在原地，进入待机模式。
“小心。”赵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也小心。”李曜回应，“如果……如果我没有回来，按原计划激活通讯网络，然后联系铁砧。”
“你会回来的。”林默坚定地说。
李曜点头，踏上第一级冰阶。
触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暖。阶梯表面浮现出淡淡银光。
他继续向上。第二级，第三级……
当踏上第十级时，周围环境开始变化。岩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铁砧的防御墙。墙外，堕观者军队正在进攻，炮火连天，人们惨叫。
幻象。李曜提醒自己。但感觉如此真实。
他看到陈岩在能量塔前奋战，看到石峰在墙头指挥，看到吴莎和周明抢救伤员。然后，他看到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以前那个刚建立铁砧时的自己——从苍狼中跃出，冲向敌阵。
那是他内心最深层的恐惧：无法保护所爱之人，无法履行责任。
“这只是一个测试。”李曜低声说，继续向上攀登。
幻象变化。他看到凯尔文博士站在边境哨站废墟中，向他招手。“加入我，”凯尔文的声音传来，“成为永恒的守护者，永远不必面对失去的痛苦。”
诱惑。逃避责任，获得永恒，但代价是失去自由和变化。
“不。”李曜摇头，“我选择短暂但真实的人生。”
他继续向上。
阶梯越来越陡峭，环境越来越诡异。他看到灰袍者描绘的“完美平衡”——一个所有人都和谐共处、没有痛苦没有战争的世界。但那世界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像精致的玩偶。
他看到堕观者许诺的“力量”——掌握混沌，成为神一样的存在，可以重塑世界。但那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坐在王座上。
他看到星尘矿业鼎盛时期的辉煌——宏伟城市，先进科技，繁荣文明。但那个文明的根基已经腐烂，最终自我毁灭。
每一个景象都是他内心某个欲望或恐惧的投射。每一个选择都看似诱人，但都有代价。
李曜只是看着，然后继续攀登。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道路。真正的路在他脚下，在这冰冷的阶梯上，在他每一次坚定的脚步中。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永恒。终于，他抵达顶端。
山顶是一片平坦广场，中央矗立守望者之眼的主体建筑——一座银白塔楼，高达百米，顶端是巨大碟形天线。
山智者站在塔楼入口处，微笑着看他。
“你通过了。”老人说，“你没有被恐惧吞噬，没有被欲望诱惑，没有被辉煌迷惑。你选择了最艰难但最真实的路——接受不完美，承担责任，继续前进。”
“这就是……平衡的真谛？”
“平衡不是静止的状态，而是动态的过程。”山智者走向塔楼大门，“不是逃避选择，而是在每一次选择中寻找中间道路。不是消灭矛盾，而是在矛盾中寻找和谐。你理解了这一点，所以你有资格进入这里。”
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明亮空间。
“现在，”山智者侧身，做出邀请手势，“来完成你的使命吧，平衡之始。唤醒沉睡的眼睛，重新连接这个破碎的世界。”
李曜深吸一口稀薄而寒冷的空气，踏入守望者之眼。
在他身后，冰晶阶梯开始融化、消散，像是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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