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怔怔地看着桌上那几封辞职信，刚刚接获入围消息的喜悦瞬间被冲散。她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那一封，是设计师张昊的。
“很抱歉在这个艰难的时刻选择离开...”信上的字迹工整，却像一把把刀子扎进她的心里。紧随其后的，是预算员李静和另外两名核心成员的辞职信。
就在半小时前，她还在为团队的坚持而感动；现在，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们都走了。”陈国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疲惫地靠在门框上，眼中满是血丝，“今天下午，宏远建筑给他们开出了双倍薪水。我尽力挽留了，但是...”
林初夏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睁开时，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走了几个人？”
“设计团队的核心成员，只剩下我和两个刚毕业的实习生。”陈国栋苦笑道，“预算部也只剩一个老会计。王宏远这一招很毒，他不仅要抢项目，还要彻底摧毁我们的团队。”
林初夏轻轻放下那几封辞职信：“没关系，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的平静让陈国栋有些意外：“可是最终轮评审只剩下一周时间，我们需要提交完整的技术方案和施工计划。以现在的人手，根本不可能完成。”
“那就找外援。”林初夏果断地说，“您在行业里这么多年，总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吧？”
陈国栋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第二天早晨，林初夏在陈国栋的陪同下，来到市中心一栋别致的办公楼。与周围冰冷的玻璃幕墙建筑不同，这栋楼的外立面采用了大量的天然石材和木质装饰，在晨曦中泛着温暖的光泽。
“顾景深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建筑设计师，拿过好几个国际大奖。”在电梯里，陈国栋向她介绍，“他和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很欣赏你父亲对工程质量的坚持。”
电梯在顶层停下，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充满设计感的接待区。整面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全景，室内摆放着几件现代雕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
“陈先生，顾先生正在等你们。”前台小姐微笑着引领他们走向里面的办公室。
顾景深的办公室比林初夏想象的还要简约。除了必要的工作设备，唯一的装饰就是墙面上挂着的几幅建筑草图。一个穿着深灰色衬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讲电话。
“...我知道他们的要求很无理，但这不是降低标准的理由。”男人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要么按照原设计施工，要么我们退出这个项目。”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来。林初夏不禁愣了一下——顾景深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得多，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五官深邃，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
“陈工，好久不见。”顾景深与陈国栋握手，然后转向林初夏，“这位就是林小姐？”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林初夏莫名感到一阵紧张：“顾先生，感谢您愿意见我们。”
“我看了你们的文化艺术中心方案。”顾景深开门见山，示意他们在会议桌旁坐下，“概念很精彩，特别是将书法笔意融入建筑线条的想法，很大胆。”
林初夏心中一喜，但对方接下来的话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但也仅此而已。”顾景深将一份打印的效果图推到桌上，“这些曲线在实际施工中会产生很多问题：结构稳定性、材料损耗、施工难度...你们有具体的解决方案吗？”
林初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那些她引以为傲的设计亮点，在专业人士眼中竟然有这么多漏洞。
“还有这个中庭的水景。”顾景深继续毫不留情地批评，“想法很好，但你们考虑过维护成本吗？水循环系统如何设计？防渗漏措施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初夏无地自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评审委员会要设置最终轮评审——光有美好的概念是远远不够的。
“顾先生批评得对。”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们确实考虑不周。”
出乎意料的是，顾景深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创意本身没有错，错的是缺乏将创意落地的能力。”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完善这个方案。”
林初夏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您为什么要帮我们？”
顾景深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幅建筑草图上：“三年前，我参与过一个保障房项目。当时所有人都劝我降低标准，只有你父亲坚持要用最好的材料，哪怕利润微薄。他说，‘住在那里的人，也配得上好的建筑’。”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行业里有太多唯利是图的人，像他这样坚持原则的反倒成了异类。现在他的女儿愿意继承他的事业，我觉得应该帮这个忙。”
希望重新在林初夏心中燃起：“那报酬方面...”
“等项目中标再说吧。”顾景深已经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起来，“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怎么解决这些曲线结构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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