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还特意诚恳地反问李寡妇一句。
“哈哈哈哈！”这下，终于有人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秦营长的娘，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这番话，简直是往李寡妇心窝子上捅刀，还顺便撒了一把盐，偏偏面上还做得如此有诚意，全是感激。
李寡妇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她想破口大骂，想撕烂秦婆子那张笑开了花的脸，可儿子李庆平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她死死咬着后槽牙，把那几乎要冲出口的恶毒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甩开秦婆子的手，冷哼一句，然后低着头，脚步踉跄，落荒而逃，冲出了这片让她颜面扫地的小广场。
秦婆子看着李寡妇那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小广场尽头的狼狈背影，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利落地翻了个白眼，那眼神里满是“就这点道行也敢欺负我儿媳妇”的不屑。
她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淳朴热情的笑容，对着周围还在窃窃私语、面带笑容的军属们挥了挥手，中气十足地道别：“大伙儿聊着，我先家去了啊！还得给孩子们做饭呢！”
在众人带着敬佩的目光中，秦婆子挺直腰板，脚步轻快地回了家。那股子替儿媳妇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劲儿，在她心里盘旋，让她看什么都觉得顺眼，连灶膛里跳跃的火苗，都显得格外欢实。
一直等到傍晚，杨柳才回来，刚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还看到婆婆正站在灶台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显然极好。
“娘，我回来了。”杨柳放下包，笑着打招呼。
秦婆子闻声回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带着点神秘和邀功意味的灿烂笑容，她放下锅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几步就迎了上来，掩不住兴奋地说：“小柳，回来啦。娘今天可给你报仇了！”
“报仇？”杨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脸上写满了茫然，“报什么仇？”
秦婆子见她真不知道，便拉着她在堂屋的凳子上坐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今天上午在小广场如何偶遇李寡妇，如何真心实意地感谢她家退婚，最后把李寡妇臊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的光辉战绩，原原本本、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遍。
说到激动处，秦婆子还模仿着李寡妇那副尴尬又不敢发作的憋屈样子，逗得杨柳先是愕然，随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她没想到，婆婆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如此犀利又解气地替她回击了李寡妇。
“娘，您可真行！”杨柳笑着摇头，心里却暖融融的。这种被人毫不犹豫护在身后的感觉，是她前世在李家从未体验过的。
笑过之后，秦婆子的脸色稍微正经了些，她看着杨柳，语气带着一丝余怒和心疼：“哼！那个老虔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前两天我出去闲逛，就隐约听见外头有人嚼舌根，说什么……说你……不能生养？后来我和隔壁的王副团长媳妇一打听，这才知道是这死老婆子传出来的瞎话。她自己家一堆烂摊子，还敢编排我儿媳妇，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不能生养”这四个字，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扎了杨柳一下。虽然她早已决定暂时不要孩子，李家也因着此事来道歉过，但这话从爱护她的婆婆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和紧张。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婆婆的脸色，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试探和不安：“娘……那……那您……听到这些话，您自己……会不会……也担心……万一，万一我要是真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农村，“不能生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缺陷，足以压垮一段婚姻，摧毁一个家庭。她害怕，眼前这位通情达理的婆婆，内心深处是否也会在意这个。
秦婆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她光顾着生气和替儿媳妇出头了，还真没往深里想过这个“万一”。她看着杨柳那带着一丝脆弱和紧张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儿媳的担忧。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将那双有些无措的手紧紧握住。婆婆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却异常温暖有力。
“傻孩子，”秦婆子的声音放缓了，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豁达和安抚，“你瞎想啥呢？你跟晏秋才结婚多久？满打满算一年多点！年轻夫妻，一两年没孩子，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我和你爹当年，也是结婚快两年才有的你大哥。现在条件好了，身体就算有问题，咱们不也可以去看医生嘛。”
她轻轻拍着杨柳的手背，语气笃定而慈祥：“放宽心，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孩子这事儿，讲究个缘分，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你们俩身体都好着呢，急什么？别听外面那些长舌妇瞎咧咧，她们那是嫉妒，是吃饱了撑的。”
婆婆这番话，像一阵和煦的春风，瞬间吹散了杨柳心头的阴霾和忐忑。她看着婆婆那双真诚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芥蒂，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疼爱。
一股巨大的感动和暖流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瞬间觉得，之前办公室里同事们那些关于婆媳关系的“经验之谈”和“善意提醒”，在此刻显得多么的苍白和多余。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明事理、真心疼爱儿媳的婆婆。
感动之下，一股倾诉的欲望涌了上来。杨柳深吸一口气，决定对婆婆坦诚自己的想法。她反握住婆婆的手，声音轻柔却清晰：“娘，谢谢您这么相信我。其实……其实我和晏秋，我们不是不能生，是我们自己商量好了，暂时先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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