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奥菈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她看向下方那些充满激情的面孔,那些挥舞的手臂,那蒸腾着反抗热气的营地,又猛地看向瑟维斯完美而淡漠的侧脸。预言般的语句冰冷地刺入她刚刚升起一丝暖意的心间。
“你……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干涩。
“线告诉我。”瑟维斯简单地回答,不再多言。她转身,似乎准备离开这个即将成为屠宰场的地方。
“那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警告他们?”薇奥菈下意识地追问,脚步没有移动。
瑟维斯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里面只有一片看透无数类似结局后的漠然。“警告?然后呢?让他们提前溃散,在恐惧中各自逃亡,或许能多活几个,但他们的‘线’,终局早已注定,只是换一个地点,换一种方式。聚集于此,是他们‘线’的必然交汇点。命运的修正力,会让任何试图大规模偏离的企图,以更曲折、有时也更惨烈的方式绕回原点。”她的话语里没有劝慰,只有陈述事实般的冰冷逻辑,“况且,我们以什么身份警告?两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他们不会相信,只会徒增混乱。”
薇奥菈僵在原地,看着瑟维斯再次迈开脚步,朝着与山谷相反的方向,走进更深的树林。她回头,又望了一眼下方那充满希望与愤怒的营地,耳中仿佛还能听到“均田免赋”的呼喊。理想是真实的,热血是真实的……但结局,早已写好?
那一夜,她们在距离山谷数里外的一处隐蔽岩洞歇息。薇奥菈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交织着营地里的火光与瑟维斯冰冷的话语。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命运”这个词的重量,它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如同高悬于所有人头顶的、无形的铡刀,闪烁着寒光。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处隐约传来了声响。
起初是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整齐而密集,带着金属摩擦的肃杀之音,迅速由远及近。然后,是尖锐的号角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是爆发的、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弓弦震动的嗡嗡声,以及……骤然炸开的、凄厉无比的惨叫与哀嚎。
薇奥菈猛地坐起,冲出岩洞,攀上附近一块高耸的山岗。瑟维斯不知何时也已站在一旁,静静眺望。
借着东方天际泛起的一丝鱼肚白,山谷方向的景象清晰而残酷地呈现在薇奥菈眼前。
昨日还蒸腾着反抗热气的营地,此刻已化为一片血火地狱。火光熊熊,照亮了混乱的战场。穿着杂乱号衣的农民义军,如同被惊扰的蚁群,在训练有素、阵型严整的官军骑兵和步卒的冲击下,迅速崩溃。战马嘶鸣着冲入人群,将人撞飞、踩踏;雪亮的刀光如同收割麦穗般划过,带起蓬蓬血雨;箭矢如飞蝗般落下,钉入血肉之躯。反抗是激烈的,那些拿着农具的农民发出绝望的怒吼,拼命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但差距太大了。简陋的武器无法劈开坚固的铠甲,散乱的队形无法抵挡钢铁洪流的冲击。
营地迅速被突破、分割、淹没。呼喊声、咒骂声、哀求声、垂死的呻吟声,混合着兵刃的撞击和火焰的噼啪,汇成一首血腥而恐怖的黎明交响曲,在山谷间回荡不息。鲜血染红了土地,汇入溪流,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即使相隔数里也仿佛能闻到。
薇奥菈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银鳞下的肌肉绷紧。她看着那些不久前还充满希望的生命在屠杀中迅速凋零,看着火光将一张张年轻或苍老、愤怒或恐惧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最终归于永恒的黑暗。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干扰一下那些屠戮者的阵型,为逃亡者争取一丝机会。她的体内,残存的梦境权能开始不安地涌动。
然而,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牢牢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任何调动力量的企图。瑟维斯就站在她身侧,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远方的杀戮场,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演过无数次的戏剧。
“改变这场战斗的结果,”瑟维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平稳得没有丝毫起伏,却比任何怒吼更令人心寒,“或许能让这山谷里的几百人多活几个时辰。但愤怒的官军可能会迁怒于更远处、未曾参与起义的村庄,进行更残酷的屠戮以儆效尤。又或者,这支本该在此消耗的官军得以保存更多实力,去镇压另一支可能更有组织、却也更具破坏性的流寇,而那支流寇的肆虐,会导致更多城镇化为白地,更多生灵涂炭。”她顿了顿,看向薇奥菈,那深邃的眼眸里映照着远方跳动的火光,“命运的修正力,薇奥菈,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别处,以更大的代价,找回它既定的平衡。你救不了他们,你只会将灾难转移到其他同样无辜、甚至更无力承受的人头上。”
薇奥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她看着瑟维斯,看着那双倒映着血与火、却依旧冰冷如渊的眼睛,又猛地转回头,看向那片正在迅速熄灭的生命之火的山谷。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反驳,想呐喊,却发现瑟维斯的逻辑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她所有的冲动和悲愤死死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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