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颠簸,
让时间在白鸥号上失去了明确的刻度。
日头在桅杆间缓慢移动,
将光影投在潮湿的甲板上,
又被新的浪头打碎。
崔令姜已渐渐习惯了这种无休无止的摇晃,
虽仍不免面色苍白,
但至少能将胃里那股翻腾之意勉强压制下去。
她的注意力,
在船尾那扇紧闭的厚实木门与远处起伏的海面之间游移,
内心那份不安,
随着航程的深入,
非但没有减轻,
反而如同船周的海水,
愈积愈深。
谢大哥,
她趁着午后一段相对平稳的航程,
在狭窄的舱房内低声询问正在把玩玉骨扇的谢知非,
你说那舱中之人,
究竟是何身份?陈家如此煞费苦心,
罗船长又这般严防死守……那咳嗽声,
听着便觉揪心。
谢知非头也未抬,
指尖拂过扇骨,
语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却又透着一丝精明的算计:
病人,
贵人,
或者……身怀秘密之人。
或许兼而有之。
崔姑娘可嗅到那药味里混杂着的龙涎禧,
可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至于目的……他顿了顿,
扇尖虚点了一下东南方向,
黑水屿那等凶险之地,
若非有天大的缘由,
或是那里有救命的方子,
谁愿拖着病体前往?也许,
他本身就是一把钥匙,
一把开启某物的钥匙。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轻,
仿佛自言自语,
却让崔令姜心头猛地一跳,
不由想起京城中百花楼上的刘给事以及禁书楼那夜助她之人。
而一直靠坐在吊床边,
此时正闭目调息的卫昭听闻“龙涎禧”也睁开眼,
沉声道:
无论他是谁,
我等只需谨守本分,
护他抵达目的地,
换取海图便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右腿的旧伤在潮湿的海上环境中隐隐作痛,
这让他更加渴望尽快结束这趟充满未知的航程。
然而,
他紧蹙的眉头却并不像他言语那么平静,
——又是那龙涎禧……!
这让他同样无法完全忽视那扇门后传来的麻烦的气息。
卫兄所言甚是。
谢知非笑了笑,
将玉骨扇收入袖中,
不过,
知己知彼,
方能百战不殆。
多知道一些,
总没坏处。
他话虽如此,
却也并未再有其他动作,
显然也顾忌着罗磐的底线。
就在这时,
船身猛地一阵异常剧烈的倾斜,
伴随着甲板上传来水手们一阵急促的奔跑和呼喊。
不同于调整风帆的号子,
这呼喊声中带着一丝紧张与警觉。
三人同时凛然。
卫昭率先拄拐起身,
拉开了舱门。
只见外面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了许多,
海风也变得更加猛烈,
带着湿冷的咸腥气。
罗磐船长正站在船头,
手持一支黄铜打造的单筒千里镜,
向着右后方的海面极目远眺,
脸色阴沉得如同此刻的天色。
出了何事?卫昭扬声问道,
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有些飘忽。
一名正跑过的水手匆匆答道:
船长说后面有条船,
跟了咱们有些时候了!这鬼天气,
不像寻常商船!形迹可疑得很!
谢知非闻言,
眼神倏然一凝。
他快步走到卫昭身边,
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波诡云谲的海面。
崔令姜也跟了出来,
扶着冰冷的舱壁,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
在灰蓝色的海天之间,
一个微小的黑点,
正顽强地缀在白鸥号的侧后方,
保持着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
若非罗磐这等老海狼的敏锐,
以及千里镜的辅助,
在这浩瀚大洋上,
几乎难以察觉。
罗磐放下千里镜,
脸色铁青地走了回来,
目光如刀子般扫过聚在舱门口的三人,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三位,
看来咱们这趟活儿,
比想象中还!他将千里镜递给谢知非,
阁下见识广博,
不妨也看看?瞧瞧后面究竟是哪路神仙!
谢知非也不推辞,
接过千里镜,
熟练地进行调整后,
向那黑点望去。
海涛汹涌,
船体起伏,
使得观测极为困难。
他凝神静气,
片刻之后,
放下千里镜,
脸上那惯有的慵懒笑容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与一丝预料之中的凝重。
如何?卫昭沉声问,
握着木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谢知非将千里镜递还给罗磐,
语气平静,
却字字清晰,
敲在众人心上:
是条快船,
形制并非中原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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