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洛阳围城
武德三年(公元620年)七月,中原大地被酷暑炙烤得蔫蔫沉沉,唯有洛阳城外的邙山脚下,旌旗如林,甲叶铿锵,硬生生破开了这暑气里的慵懒。
李世民勒住胯下通体乌黑的“飒露紫”,骏马不安地刨了刨蹄,鼻间喷吐着灼热的白气。他抬手揭开覆在头盔上的遮阳披风,额前虽沁着薄汗,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直直落在前方巍峨的洛阳城墙上。
城墙是历经数朝的夯土青砖,被岁月磨得泛着冷硬的灰光,此刻更是被王世充的守军加固得如同铜墙铁壁。城头上旌旗林立,“王”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弓箭手们挎着箭囊,手持长弓,警惕地盯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唐军阵营,连呼吸都透着紧绷。
“二公子,前方探马来报,西城门守军换防了,仍是王世充的亲卫‘镇洛军’,人数约莫两千。” 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因疾驰而喘得有些急促,却字字清晰。
李世民微微颔首,指尖轻叩马鞍扶手,目光扫过身旁列阵的唐军。三万大军分成三营,左营由程知节率领,右营归秦叔宝节制,中营则是他亲自统领的嫡系,连营数十里,军容整肃,甲胄在烈日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与城头上的守军形成了针尖对麦芒的对峙。
“传令下去,程知节率左营佯攻西城门,吸引守军注意力;秦叔宝带右营绕至南城门,伺机破坏城门吊桥;中营随我压阵,待南北两路有动静,即刻强攻东城门。” 李世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透过传令兵的奔走,迅速传遍了整个军营。
号角声骤然响起,苍凉而雄壮,刺破了战场的寂静。程知节一马当先,手持一柄八卦宣花斧,高声喝令:“儿郎们,冲啊!” 左营的士兵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潮水般涌向西城门。城头上的守军早已严阵以待,随着守将一声令下,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唐军士兵纷纷举盾格挡,盾牌被箭矢射得“笃笃”作响,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却没人退缩,依旧踏着同伴的足迹往前冲。
秦叔宝则率领右营悄悄绕至南城门,这里的守军相对薄弱,他示意士兵们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哨子,轻轻一吹,哨音尖锐而短促。早已潜伏在城墙下的死士立刻会意,趁着夜色(此时已近黄昏,暮色渐浓)的掩护,顺着事先备好的飞爪绳索往上攀爬。城墙上的守军注意力全被西城门的战事吸引,直到死士们爬上城头,斩杀了几名哨兵,才有人惊呼出声。
“有敌袭!” 守将的喊声刚起,秦叔宝已率领士兵们发起了冲锋,城门下的士兵奋力砍砍向吊桥的锁链,“哐当”的金属碰撞声与士兵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吊桥轰然落下,秦叔宝跃马而过,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横扫,几名守军应声倒地,唐军士兵紧随其后,涌入了城门洞。
东城门这边,李世民见南北两路战事顺利,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拔剑高呼:“强攻!” 中营的士兵们士气大振,推着巨大的冲车猛撞城门,“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城门上的砖石簌簌掉落。城头上的守军拼命往下扔滚木礌石,试图阻挡唐军的攻势,双方陷入了激烈的拉锯战。
然而,洛阳城毕竟是王世充经营多年的老巢,粮草充足,城墙坚固,守军更是拼死抵抗。唐军攻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清晨,太阳升起,依旧没能攻破城门,反而损失了不少兵力。李世民下令暂且收兵,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退回营寨,脸上满是沮丧。
帅帐内,灯火通明,将领们围坐在沙盘旁,个个面色凝重。程知节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懊恼地说:“这王世充的乌龟壳也太硬了!老子攻了一夜,胳膊都快断了,还是没进去!” 秦叔宝也眉头紧锁:“南城门虽然被我们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守军反扑猛烈,我们兵力不足,又被打了回来。看来硬攻不是办法。”
李世民沉默地看着沙盘上洛阳城的模型,手指在城墙周围轻轻滑动。他知道,王世充依托洛阳城的防御,打持久战对唐军不利,必须尽快找到破城之法。“粮草还够支撑多久?” 他突然问道。
负责粮草的将领连忙上前回话:“回二公子,军中粮草尚可支撑三个月,但若是长期围困,恐怕……”
“三个月,足够了。” 李世民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传令下去,全军包围洛阳城,严禁任何人进出,切断城内的粮草补给线。同时,派人四处劫掠王世充的粮道,让他城内的粮草消耗得更快。” 将领们闻言,纷纷点头称是,眼下看来,围而不攻、断其粮草确实是最佳策略。
接下来的日子,唐军开始对洛阳城实施严密的包围。士兵们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筑起了高高的土垒,日夜巡逻,严防死守。王世充也曾数次派兵出城,试图打破包围,抢夺粮草,却都被唐军击退。城内的粮草渐渐开始紧张,起初只是普通百姓吃不饱饭,后来连守军的粮食供应也出现了短缺,士气日渐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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