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的豫西,像是被老天爷遗忘的角落。连续半年滴雨未下,田地里的庄稼早已枯黄,裂开的土地像一张张干涸的嘴,喘着粗气。尘土被风卷着,在天地间弥漫,连太阳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蒙的光晕,失去了往日的炽热。张道爷后来总说,那年的风里,都带着一股绝望的味道,刮在脸上,又干又疼。
他出生在豫西的一个小村落 —— 张家村,村子坐落在山脚下,几十户人家大多靠着几亩薄田过活,日子本就拮据,遇上这大旱,更是雪上加霜。张道爷的父母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父亲张老实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地,就算庄稼已经枯死,也总想着去田埂上转转,仿佛多看几眼,土地就能重新焕发生机。母亲则在家缝缝补补,拉扯着张道爷和比他小两岁的妹妹。
那时候的张道爷,还不叫张守义,村里人都叫他 “小牛”,因为他从小就透着一股犟劲,像头不服输的小牛犊。七岁之前的他,虽然日子清贫,却也有着属于孩童的快乐。春天,他会跟着父亲去山上采野菜,把刚冒芽的荠菜、苦菜挖回家,母亲会用玉米面掺着野菜,蒸出喷香的菜窝窝;夏天,他会带着妹妹去村口的小河边摸鱼,哪怕只能摸到几只小虾米,兄妹俩也能开心半天;秋天,他会帮着父母收玉米,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能啃着刚煮好的玉米,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冬天,他会和妹妹在院子里堆雪人,小手冻得通红,却依旧笑得开怀。
可这一切的美好,都在他七岁那年的夏天,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彻底打碎了。
瘟疫来得悄无声息,起初只是村里的一位老人病倒了,发热、咳嗽,浑身无力。大家都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没太在意。可没过几天,村里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症状和那位老人一模一样,而且病情发展得极快,往往前一天还能勉强下床,第二天就已经奄奄一息。
恐慌像潮水一样,在村子里蔓延开来。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不敢轻易出门,偶尔有人在村里走动,也都是戴着厚厚的布巾,脚步匆匆。药铺里的草药很快就被抢购一空,郎中来了一批又一批,却都对这瘟疫束手无策。张道爷的父母,也没能逃过这场劫难。
那天早上,父亲张老实像往常一样,想去田地里看看,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就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母亲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丈夫,吓得魂飞魄散,她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把丈夫扶回屋里。张道爷和妹妹躲在墙角,看着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吓得不敢出声,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母亲守在父亲床边,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父亲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他开始胡言乱语,嘴唇干裂起皮,连水都喝不进去。母亲急得团团转,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拿出来,托人去镇上买药,可买回来的药,根本不起作用。
没过三天,父亲就走了。母亲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张道爷和妹妹拉着母亲的衣角,也跟着放声大哭。可悲伤还没过去,母亲也开始出现发热的症状,她知道自己染上了瘟疫,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眼里满是绝望和不舍。她强撑着身体,把家里仅有的几件衣服和一点粮食收拾好,塞到张道爷手里,虚弱地说:“小牛,娘可能…… 可能要走了,你带着妹妹,好好活下去,别像娘一样……”
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短短几天,失去了父母,张道爷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他抱着妹妹,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村里的人都怕被传染,没人敢来帮他们,甚至连靠近都不敢。妹妹才五岁,不懂什么是死亡,只是不停地哭着要爹娘,张道爷只能紧紧抱着妹妹,一遍遍地说:“妹妹乖,爹娘去很远的地方了,以后哥哥照顾你。”
可他自己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连自己都难以养活,更别说照顾年幼的妹妹了。家里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他只能带着妹妹去村里的田地里,找一些还没完全枯死的野菜,或者去别人家的门口,捡一些别人丢弃的红薯皮、玉米芯。有时候运气好,能捡到半个发霉的窝头,他会先让妹妹吃,自己则啃着硬邦邦的红薯皮。
天越来越冷,瘟疫还在继续,妹妹的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吃不饱、穿不暖,很快也病倒了。她发着高烧,小脸通红,不停地咳嗽,张道爷抱着妹妹,跑遍了村里的每一户人家,哀求他们救救妹妹,可得到的都是冷漠的拒绝和驱赶。有人甚至拿着木棍,把他往外赶,嘴里还骂着:“小瘟神,别靠近我家,快走!”
张道爷抱着妹妹,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妹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救妹妹。那天晚上,妹妹在他怀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张道爷成了孤儿。他把妹妹的尸体,和父母埋在了一起,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他坐在坟前,哭了整整一天,直到眼泪流干,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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