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一年春分,运河两岸的垂柳抽出新绿,嫩黄的枝条垂在水面上,随着漕船驶过的涟漪轻轻摇摆。一艘快马驿船冲破晨雾,在通州码头勒住缰绳,驿卒翻身下马时,怀里的账册硌得肋骨生疼 —— 那是漕运改革半年来的总账,封面用朱砂写着 万历二十一年上半年漕运总册,边角被驿马的颠簸磨得发白。
快!送户部! 驿卒的喊声惊飞了码头的水鸟。此刻的户部衙门里,王国光正对着边军的粮饷清单发愁,辽东镇的春播在即,急需一批稻种,可国库能调动的粮食还差五万石。当书吏捧着漕运总册进来时,老尚书的老花镜差点滑到鼻尖上。
打开,念。 王国光的手指在清单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书吏展开账册,清了清嗓子念道:江南段漕粮一百万石,损耗八千石;淮安段八十万石,损耗六千石;山东段七十万石,损耗七千石...... 总计四百万石,总损耗五万石。
最后那个 字落下时,衙门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王国光猛地摘下眼镜,手指在 五万石 三个字上反复摩挲,仿佛要透过纸页摸到粮食的颗粒:再说一遍?总损耗多少?
五万石。 书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去年同期,总损耗是二十万石。
好家伙! 王国光一拍案几,案上的算盘被震得跳起,潘季驯这是把漕运的窟窿给堵死了! 他让人立刻备轿,要亲自把这个消息送到御书房 —— 这不仅是漕运的事,更是能解边军燃眉之急的大事。
朱翊钧正在看戚继光送来的辽东防务图,图上用红笔标出了鞑靼可能入侵的路线。当王国光气喘吁吁地念出 损耗五万石 时,皇帝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 抚顺关 三个字旁边晕开个小墨点。
你再说一遍? 朱翊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自他亲政以来,漕运损耗就像块心病,每年二十万石粮食凭空消失,朝臣们吵了多年也没个办法,如今竟降到了五万石,这简直是奇迹。
四百万石漕粮,只损耗了五万石! 王国光把账册摊在御案上,指着其中的明细,江南段最省,才八千石,山东段以前要损耗四万石,现在只有七千石! 他让人取来去年的账册对比,去年的损耗记录上,单是淮安段就损耗了五万石,相当于今年的总损耗。
朱翊钧一页页翻看着账册,每段的损耗都标注着具体原因:雨水霉变一千石 船帮碰撞损耗五百石 ,再没有 不明原因 的模糊记录。最让他欣慰的是,账册后附着各段漕运官的签名,红手印按得整整齐齐,像一颗颗沉甸甸的印章。
传潘季驯,朕要见他。 朱翊钧合上账册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小李子刚要应声,又被皇帝叫住:备些江南的新茶,潘爱卿治水清淤,怕是很久没喝过好茶了。
三日后的御书房,潘季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官袍,腰间的玉带还是当年治理黄河时皇帝所赐。他刚从徐州段巡查回来,靴底还沾着运河的淤泥,见到皇帝便躬身行礼,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块被铁锨磨出的老茧。
潘爱卿,坐。 朱翊钧指着案上的账册,这五万石的损耗,连朕都没想到。 他亲手给潘季驯倒了杯茶,半年前,你说要把损耗降到十万石,朕还担心你太急,没想到......
陛下,这不是臣一人之功。 潘季驯捧着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是分段责任制起了效,是河道疏通减了损,更是陛下力排众议,给了臣尚方宝剑。 他说起改革初期的艰难,那些被断了财路的官吏如何造谣中伤,那些靠漕运吃饭的地痞如何暗中使坏,若不是皇帝一次次下旨支持,他恐怕早就被排挤回乡了。
朱翊钧摆摆手,拿起账册算了笔账:按市价,一石粮值二两银子,五万石就是十万两。这省下的十万两,能多养五千边军,能给蓟州长城添五十门火炮,能给江南灾区买两万石赈灾粮 —— 潘爱卿,你这是在给大明赚钱啊!
省钱就是赚钱,这话一点不假。 潘季驯笑着说,他想起刚到漕运时,看到粮船在淤塞的河道里挣扎,船工们偷卖粮食时的无奈,心里就像堵着块石头。如今,河道通了,规矩立了,连船工们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他从袖中掏出一本《漕运新规》,上面记录着半年来的改革措施:如何培训漕运官,如何验收粮食,如何奖惩船工,甚至连如何修补船帮都写得清清楚楚。陛下,这是臣总结的法子,以后就算臣不在了,照着这个规矩办,损耗也能控制在五万石以内。
朱翊钧接过册子,翻到 船工奖惩 那页,上面写着 每月无损耗者,奖米一石,忍不住点头:赏罚分明,才能让人信服。 他想起月港的市舶司,也是靠着清晰的规矩才兴旺起来,看来不管是漕运还是通商,道理都是一样的。
消息传到运河沿线,漕运官们松了口气。山东段的新任漕运官王晏正在给船工们发奖金,每个月无损耗的船工都领到了一石米,捧着米袋的手激动得发抖。以前偷卖粮食是怕亏空太多自己赔, 老船工赵四海说,现在有赏有罚,谁还愿意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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