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年深秋,黄河与运河交汇处的淤泥被寒风吹得结了层薄冰。潘季驯踩着冰碴站在堤坝上,手里的铁钎插进河床,只露出短短一截 —— 这淤泥竟有三尺深。他皱着眉看向远处停滞的粮船,十几艘漕船挤在狭窄的河道里,船工们拿着长篙使劲撑船,船头却只挪动寸许,像困在泥沼里的水牛。
潘大人,再这么堵下去,今年的冬粮怕是要误了。 漕运官王晏跺着冻得发麻的脚,哈出的白气在胡须上凝成霜花,这河段三年没清淤了,船底稍重点就会搁浅,上个月就有三艘船撞坏了船帮。
潘季驯没说话,只是从河床里拔出铁钎,淤泥顺着钎杆往下掉,黑得发臭。他想起上个月巡查时看到的景象:淮安段的运河窄得像条水沟,两艘漕船并排就过不去;徐州段的浅滩露出水面,船工们要跳进刺骨的水里推船,不少人因此冻出了病根。
光靠严惩人没用。 潘季驯对王晏说,指尖在冻得通红的鼻尖上抹了把,河道堵成这样,船走得慢,损耗自然大。就算没人偷,泡在水里发霉的粮食也不少。 他转身登上官船,铺开漕运地图,在淤塞严重的河段画上圈,得奏请陛下,疏通淤塞,拓宽河道。
奏折送到北京时,朱翊钧正在查看边军的冬衣清单。看到 需银三十万两 的字样,他捏着奏折的手指顿了顿 —— 这相当于月港三个月的关税,足够给辽东军发半年饷银。
陛下,三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小李子在一旁小声说,户部刚把漕运省下的银子拨给了军器局,怕是......
钱要花在刀刃上。 朱翊钧打断他,在奏折上朱批 ,河道不通,漕运不畅,再多银子也填不满损耗的窟窿。告诉潘季驯,朕给他人、给钱、给尚方宝剑,只要他能让漕船走得顺畅。
旨意传到运河沿线时,潘季驯正在招募民工。布告贴出去三天,就来了五千多人 —— 有黄河沿岸的灾民,有失业的船工,还有附近的农民,都冲着 每日一钱银子、管三顿饭 的待遇而来。
开工那天,淮安码头插满了 漕运疏通 的旗帜。潘季驯亲自敲响了开工的铜锣,五千民工拿着铁锨、锄头跳进河道,淤泥溅起的水花混着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他让人在河道两岸搭起窝棚,煮了姜汤给民工们驱寒,还请了郎中随时待命 —— 他知道,要让民工卖力气,就得先让他们暖心。
山东段的淤塞最严重。这里的河床比两岸的田地还高,汛期时河水经常漫过堤岸,把泥沙淤积在河道里。民工们一锨下去,挖上来的全是黑泥,里面还混着腐烂的水草和沉船的碎木。
这哪是河,分明是泥塘。 老民工陈大河甩着锨上的淤泥,他年轻时跟着潘季驯治过黄河,知道疏通河道的难处,要清出三尺深,至少得三个月。
他的儿子陈小河却干劲十足。这小伙子刚成亲,想着多赚点银子给媳妇买首饰,抡起铁锨比谁都卖力。爹,你看那边。 他指着远处的测量队,潘大人让人在河底插了竹竿,说要挖到竹竿根才罢休,这回是来真的。
潘季驯确实来了真的。他让人在每个工段插竹竿做标记,竹竿露出水面的长度正好是三尺,挖不到位的工段不给工钱。他还亲自巡查,发现偷工减料的就当场训斥,连自己的远房侄子都因为少挖了五寸被罚了银子。
寒冬腊月时,河道里的水结了冰。潘季驯让人烧热水化冰,民工们踩着薄冰继续挖淤,不少人的脚冻裂了,就用布条裹着坚持。有天夜里下了大雪,窝棚被压塌了半边,潘季驯和民工们一起铲雪,冻得嘴唇发紫也没歇着。
潘大人都这么拼,咱们没啥说的。 陈大河对儿子说,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冻得发抖的小伙子披上,这河道通了,不光漕船好走,咱们种地也能多收粮食。
三个月后,当第一缕春风吹化河冰时,疏通工程终于完工。民工们清出的淤泥在两岸堆成了土山,黑得发亮;狭窄的河段被拓宽到三丈,两艘漕船并排走都绰绰有余;浅滩处挖深了五尺,最浅的地方也能过三丈的大船。
潘季驯让人放了只羊皮筏子测试水流,筏子顺流而下,速度比以前快了一倍还多。好!好啊! 他站在岸边大笑,三个月没好好梳理的胡须上沾着草屑,却掩不住眼里的光。
首航的漕船出发那天,淮安码头挤满了人。王晏指挥着船工们解缆,十艘漕船首尾相接,在拓宽的河道里平稳行驶,船尾激起的浪花像雪白的绸缎。以前要一整天才能通过的狭窄河段,现在半个时辰就走完了;以前要纤夫拉着才能过的浅滩,现在船帆一扬就顺流而过。
快看!船在飞! 岸上的孩子拍着手喊。确实,清淤后的漕船行驶得又快又稳,像贴着水面飞行。老船工赵四海站在船头,摸着光滑的船帮感慨:跑了三十年漕运,从没见过这么顺畅的河道。
漕船行至山东段时,遇到了以前经常搁浅的浅滩。赵四海让船工们收起长篙,只挂半帆,船却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过去,船底甚至没碰到泥沙。神了! 船工们欢呼起来,把草帽抛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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