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清越忙碌的时候,院门外,一个青色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去而复返的乾珘。他本已离开青石巷,却想起昨日答应给苏清越带的一味罕见药材落在了马车上,便又折了回来,不想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站在院门外的阴影里,目光紧紧锁在苏清越的身影上,眼神复杂难辨。阳光从窗棂斜照进来,落在她素净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蒙眼的布带染了些药渍,指尖沾着脓血和污泥,神情却专注而平和,没有丝毫的嫌弃或不耐烦。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乾珘的心中,与三百年前苗疆圣坛上那个清冷决绝的身影重叠,却又截然不同。那时的纳兰云岫,是苗疆最尊贵的圣女,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视众生如蝼蚁,唯有在守护族民时,才会流露一丝属于“人”的情感。而眼前的苏清越,却是真真切切地俯身尘土,用双手去触碰那些最污秽的苦难,用一颗仁心去救治那些最卑微的生命。
乾珘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欣慰,有心疼,还有一丝迷茫。是什么改变了她?是轮回洗净了她的记忆,让她忘却了前世的恩怨情仇,变得如此纯粹善良?还是这二十年的人间烟火,这济世救人的医者生涯,重塑了她的灵魂,让她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人?
苏清越配好药后,便端着药罐走进了后院的煎药房。她熟练地生火、加水、放药,动作一气呵成。柴火噼啪作响,药罐中的水渐渐沸腾,散发出浓郁的药香,与之前那刺鼻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煎药的过程需要耐心,苏清越坐在煎药房的小板凳上,侧耳听着药罐中汤药翻滚的声音,心中一片平静。她想起师父曾教导她,医者仁心,便是要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无论其身份高低、富贵贫贱,都要竭尽全力去救治。师父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她一直铭记在心,从未忘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汤药终于煎好了。苏清越小心翼翼地将药罐从火上取下,放在一旁晾凉。然后,她又取来一些银针,用沸水消毒,准备为乞丐放脓。
她端着晾凉的汤药和消毒好的银针走进诊室,刚想叫醒乞丐服药,却忽然察觉到院门外有人。她侧耳辨了辨,那呼吸声沉稳而熟悉,是乾珘。
苏清越微微一怔,他怎么还没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秦公子?”
院门外的乾珘闻言,心中一动,随即走进院子,道:“姑娘请说。”
“既然来了,可否帮个忙?”苏清越说道,“他病情危重,我要为他放脓、喂药,一个人怕是有些吃力。”
乾珘心中涌起一丝欣喜,她愿意让他帮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的戒备之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连忙应道:“姑娘请吩咐。”
“帮我按住他,我要清洗伤口,可能会疼。”苏清越说道。她知道,放脓和清洗伤口的过程会非常痛苦,以乞丐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会因为疼痛而挣扎,到时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操作。
乾珘依言上前,走到诊床前,轻轻按住了乞丐的手臂。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乞丐,却又带着足够的力量,确保乞丐不会轻易挣脱。
苏清越端来一盆用沸水烫过的清水,又取来几块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仔细地清洗乞丐身上的溃烂处。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尽可能地减轻乞丐的痛苦。但即便如此,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乞丐忍不住抽搐起来,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乾珘手下微微用力,稳住了乞丐的身体,不让他乱动。他低头看着苏清越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溃烂处,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见过无数的美人,有倾国倾城的公主,有风华绝代的舞姬,却没有一个,能像眼前的苏清越这般,在如此污秽的场景中,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动的光芒。
两人离得很近,苏清越的发丝几乎拂过他的手臂。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杂着血腥与脓臭,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他觉得格外安心。这是独属于她的气息,是他追寻了三百年的气息。
清洗伤口的过程持续了很久,苏清越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乾珘看在眼里,心中心疼不已,却又不敢贸然打扰她,只能默默地按住乞丐,为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终于,伤口清洗完毕。苏清越拿起消毒好的银针,深吸一口气,开始为乞丐放脓。她的手法精准而熟练,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地刺入脓点,将里面的脓液排出。脓液排出的瞬间,一股更加刺鼻的恶臭散发出来,乾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看到苏清越依旧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闻到。
“医者眼中,病人无贵贱。”苏清越忽然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乾珘讲,“师父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放下分别心。在医者面前,只有需要救治的病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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