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汉白玉台阶上,暗红色的血渍被夜风冻成了硬壳,卫峥抱着乾珘冲下阶梯时,靴底踩碎的冰碴子混着血沫溅在石阶缝隙里,像极了当年苗疆战场上凝固的尸斑。乾珘的头歪靠在卫峥的肩窝,玄色苗锦长袍被血浸透大半,原本绣着彼岸花的银线被血黏成一团,贴在冰凉的皮肤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不是身体的痛,是魂灵被撕裂般的空洞哀嚎——那是比刀刃剜肉更难熬的苦楚,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三魂七魄,一半往苗疆的彼岸花田拽,一半往江南的烟雨里拖。
“快!把暖炉都搬进来!”秦忠的声音在寝殿里抖得不成样子,老管家枯瘦的手指抓着门框,看着仆人们七手八脚地将乾珘抬上紫檀木大床,床幔上绣着的鸾凤和鸣图案,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乾珘的手腕还在渗血,卫峥用自己的劲装布条紧紧缠住,可血还是从布缝里渗出来,滴在床榻的云锦褥子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像极了云岫当年绣在帕子上的彼岸花纹样。
“水……”乾珘的睫毛颤了颤,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得像蚊蚋。秦忠连忙端来温水,用银匙舀起,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可水刚碰到唇瓣,乾珘就猛地呛咳起来,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心口的伤,让他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困兽。卫峥站在床边,看着乾珘苍白如纸的脸,眼眶通红——当年在战场上,乾珘被敌军的毒箭射穿肩膀,都没皱过一下眉,如今却被这看不见的魂伤折磨得不成人形。
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寝殿外就传来了马蹄声,是皇帝派来的御医到了。领头的御医姓周,是太医院院正,年近七旬,须发皆白,曾治好过太后的顽疾,在京城医界声望极高。他刚走进寝殿,就被一股浓郁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呛得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乾珘身上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周院正,您快看看王爷!”秦忠连忙上前,声音带着哭腔,“王爷昏迷三天了,水米未进,连药都喂不进去。”
周院正点了点头,示意随从将医箱放在桌边,然后走到床前,伸出手指搭在乾珘的腕脉上。他的手指刚触碰到乾珘的皮肤,就猛地皱起了眉头,另一只手连忙搭了上去,双眼紧闭,神情凝重。寝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鸟鸣和周院正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周院正才缓缓收回手,脸色比之前更沉了。“秦管家,”他转过身,声音低沉,“王爷的脉象……很是奇怪。心脉虚浮,气海紊乱,像是忧思过度,又像是邪风入体,可这两种病症都不至于让他昏迷如此之久。”
“邪风入体?”卫峥上前一步,眉头紧锁,“观星台那晚风大,王爷赤足站在台上,会不会是受了寒?”
“若是寻常风寒,老夫一剂麻黄汤就能见效。”周院正摇了摇头,“可王爷的脉相,虚中带躁,浮而无根,像是……像是魂魄受损。”他说到“魂魄受损”四个字时,声音刻意压低了,眼神里带着一丝忌惮——在古代,魂魄之说向来玄妙,御医们大多避而不谈,生怕被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
秦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起乾珘昏迷前说的“我伤的不是身,是魂”,心中咯噔一下。“周院正,那……那有办法治吗?”
周院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夫医术浅薄,只能开些安神定惊、滋补心脉的方子,能不能醒过来,全看王爷自己的意志。”他一边说,一边让随从拿出纸笔,写下药方,“人参、当归、茯苓各三钱,酸枣仁五钱,远志二钱,用水煎服,每日三次。另外,让王府的人多在王爷耳边说些他熟悉的事,或许能刺激他醒来。”
秦忠接过药方,双手颤抖,连声道谢。周院正又嘱咐了几句“不可再让王爷劳心”,便带着随从离开了。寝殿里再次陷入沉寂,卫峥看着床上毫无动静的乾珘,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红肿:“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乾珘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呻吟。秦忠和卫峥连忙凑过去,只见乾珘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无神,像是失去了焦距。“云岫……”他喃喃地念着,声音沙哑,“彼岸花……开了……”
“王爷!您醒了!”秦忠大喜过望,连忙要去端药,却被乾珘一把抓住了手腕。乾珘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秦忠的肉里:“江南……她在江南……”
“是是是,卫统领已经派人去江南了,很快就有消息了。”秦忠连忙安抚道,“王爷,您先喝药,身体好了才能去江南找圣女啊。”
乾珘的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他看着秦忠,又看了看卫峥,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药……没用。”他想要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了床幔上,染红了一片鸾凤图案。
卫峥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软枕上:“王爷,您别乱动!周院正说您心脉受损,需要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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