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的红在夕阳下泼洒得肆无忌惮,乾珘的靴底碾过花瓣时,能感觉到汁液黏腻地沾在皮革上,像极了战场上凝固的血。他扑到坟前的瞬间,右手还紧攥着染血的绣春刀,刀身的寒气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胸腔里狂跳的心脏——那是混杂着狂喜、愧疚与恐惧的悸动,他终于来到她身边,却又怕这一切只是濒死的幻梦。
坟茔是用苗疆特有的青石板围砌的,石板缝隙里嵌着晒干的曼陀罗花籽,那是月苗寨圣女陵寝独有的守护仪式,据说能引魂护灵。墓碑是一块完整的墨色页岩,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用苗疆古篆刻着“月苗寨圣女纳兰云岫之墓”,字迹苍劲,尾端的“岫”字笔画微微上挑,竟有几分云岫生前挥毫时的清逸风骨。乾珘不懂苗文,却凭着那熟悉的气韵认出了“云岫”二字,指尖抚上去时,页岩的冰凉透过指腹钻入骨髓,让他猛地清醒——这不是梦,她真的葬在这里,葬在这片她最爱的彼岸花海中。
“王爷!苗人追上来了!”身后传来死士陈武的嘶吼,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肩胛骨被苗人的毒弩射穿,黑色的血顺着衣袖滴落,“末将带人挡住他们,您……您快做您该做的事!”
乾珘回头,只见夕阳的光晕里,数十个身着苗疆织锦短褂的身影正从花海边缘冲来,他们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冷光,脸上涂着以鸡血调和的朱砂花纹,那是月苗寨勇士出战时的“血魂妆”,意味着不死不休。为首的汉子身材魁梧,腰间挂着一串兽牙项链,正是之前在黑风岭被李忠重伤的苗人头目巴图,他的肩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却像饿狼般凶狠,死死锁定着乾珘的身影。
“中原狗贼!竟敢亵渎圣女陵寝!今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巴图的吼声震得花瓣簌簌飘落,他抬手一挥,身后的苗人立刻分成两队,一队举着藤盾快步逼近,另一队则弯弓搭箭,箭头涂着幽蓝的毒液,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列盾阵!”陈武嘶吼着,剩余的七名死士立刻聚拢过来,将乾珘护在中间,他们迅速从行囊中取出藤盾——这藤盾是用苗疆特有的“铁线藤”编织而成,浸泡过桐油,坚硬如铁,正好能抵御弓箭。“噗噗噗”的声响接连响起,毒箭射在藤盾上,大多被弹开,只有两支箭穿透了藤盾的缝隙,射中了两名死士的大腿,伤口瞬间泛起黑紫。
“王爷,动手吧!我们撑不了多久!”陈武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知道,苗人熟悉花海地形,又擅长游击战,他们这些外来者迟早会被耗死。
乾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坟茔上,胸腔里的执念像野火般燃烧。他猛地举起绣春刀,刀刃对着坟茔的封土狠狠劈下——“当”的一声,刀刃与青石板边缘碰撞,火星四溅,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伤口裂开,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来,滴在红色的花瓣上。
他忘了疼痛,也忘了身后的厮杀,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长剑。绣春刀本是战场杀敌的利器,用来掘土本就不顺手,没劈几下,刀刃就卷了口。他干脆扔掉长剑,用双手去刨土,指甲嵌入湿润的泥土中,被碎石划破,鲜血混着泥土沾满了掌心。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云岫的身影:她在竹楼里为他熬药时,药香萦绕;她在花海中奔跑时,白衣翻飞;她临死前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绝望与冰冷……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支撑着他不断刨挖。
“拦住他!别让他碰圣女的坟!”巴图看到乾珘的动作,眼睛都红了,他推开身前的苗兵,举着弯刀朝着盾阵冲来。苗刀与藤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陈武举起苗刀格挡,却被巴图的蛮力震得后退几步,胸口的旧伤裂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陈大哥!”一名年轻的死士赵烈大喊着,举刀朝着巴图的后背砍去。巴图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划开了赵烈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乾珘正在刨挖的泥土上,染红了一片。
乾珘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到赵烈倒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望向他的方向,似乎还在无声地催促他快些。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可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他不能让这些忠心的部下白白牺牲,他必须找到云岫的“生命本源之物”,必须带她回家。
泥土越来越松,渐渐露出了棺木的轮廓。那是一口用“阴沉木”打造的棺椁,呈深黑色,表面刻着繁复的彼岸花图案,边缘镶嵌着细小的银钉,这是月苗寨圣女独有的丧葬规格。乾珘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能感觉到,希望就在眼前。
“王爷,棺木!看到棺木了!”一名死士激动地大喊,他的手臂被毒镖射中,已经开始发麻,却依旧死死地挡在乾珘身前。
巴图也看到了棺木的一角,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疯子!你这个疯子!圣女不会原谅你的!”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管,用力一吹,一支带着哨音的毒镖朝着乾珘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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