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余脉的褶皱深处,藏着一处鲜为人知的隐穴。洞壁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乳,滴滴答答坠落在石潭中,溅起细碎的银花,潭水却暖如温玉——这是乾珘耗费三月光阴才寻到的“养魂泉”,传闻是上古神只遗泽,最能滋养残破灵体,亦是驱毒的绝佳之地。
此时,乾珘盘膝坐于潭边青石上,一袭玄色劲装早已被泉汽浸透,紧贴着挺拔却略显消瘦的脊背。他双目紧闭,长睫上凝着一层薄霜,眉心却拧成一道深川,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芒,那是长生咒运转到极致的征兆。这金芒时而炽烈如骄阳,时而微弱似残烛,每一次明暗交替,都伴随着他喉间压抑的闷哼。
三日前,他自南疆密林突围,身中月苗寨叛徒所下的“腐心蛊”。那蛊虫以怨魂炼制,专噬活人精血,更能搅乱经脉,若寻常武者中此蛊,不出三日便会化为一滩脓血。幸得他身负上古长生咒,体内生机磅礴如瀚海,方能暂时压制蛊毒蔓延,却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金芒骤然暴涨,乾珘猛地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落在潭水中竟发出“滋滋”声响,瞬间将一汪暖玉般的泉水染成墨色。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青石上晕开深色的印记。就在此时,他怀中贴身藏着的一支木簪微微发烫,那是云岫留给他的唯一信物——月苗寨特有的“龙血木”所制,簪头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花瓣纹路间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感受到木簪的暖意,乾珘原本紊乱的内息竟奇迹般平稳了几分。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先是一片猩红,随即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寒潭,唯有提及那个名字时,才会泛起细碎的光。“云岫……”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再等等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
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三年前的月苗寨。彼时他还是镇守北疆的“镇北侯”,奉皇命南下安抚诸苗部落,却在途经苗疆腹地时遭遇伏击,身中剧毒跌落山崖。醒来时,便见一个身着靛蓝苗裙的少女蹲在他身旁,乌黑的发辫上系着银铃,一动便发出清脆声响。她手中捏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眼神清冷如月下寒泉,却在他醒来的瞬间,悄悄红了耳根。
那便是云岫,月苗寨的圣女,掌管着全寨的巫蛊与祭祀。她救了他,将他藏在寨后的药师谷,每日采来奇花异草为他疗伤。乾珘至今记得,药师谷的月光格外清澈,云岫会坐在他床边,用苗语轻声哼唱古老的歌谣,指尖划过他伤口时,带着草木的清香。有一次,他问起她发间的银铃,她却说那是月苗寨圣女的信物,铃响便是在向先祖祈福。
后来他才知道,那银铃不仅是祈福之物,更是“情蛊”的容器。月苗寨圣女终身不得动情,若动了心,便要以自身精血喂养情蛊,若对方负心,蛊虫便会反噬,同归于尽。而云岫,从救他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胸口的灼痛感猛然加剧,将乾珘从回忆中拽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长生咒,这一次,金芒如利剑般冲入经脉,顺着气血运行的轨迹,一寸寸绞杀潜藏的蛊虫。腐心蛊在金芒的灼烧下发出凄厉的嘶鸣,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听得人毛骨悚然。乾珘牙关紧咬,直到嘴角渗出鲜血,也不肯有丝毫松懈——他不能死,他还要找云岫,还要解开她对自己下的那道“轮回不尽,此恨不消”的诅咒。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洞顶的缝隙照进来时,乾珘周身的金芒终于收敛。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中竟带着淡淡的黑气,石潭中的黑水也渐渐恢复了清澈。腐心蛊已被彻底清除,但长生咒的反噬也让他气血亏空,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他抬手抚上胸口,那里除了蛊毒残留的隐痛,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彼岸花印记,那是云岫在祭坛坠落前,用最后一丝巫力烙下的情殇印。
“玄机子说,黄泉客栈能通轮回。”乾珘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玄机子留下的字迹,笔触潦草却力透纸背,“中原西域交界,阴阳交汇之地,月圆之夜,魂归之处。”玄机子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相士,能窥天机,断生死,三年前正是他预言云岫有“祭坛之劫”,如今也是他,给了乾珘唯一的希望。
他不敢耽搁,简单整理了行装——一把削铁如泥的“斩愁”剑,一个装着干粮和伤药的行囊,还有那支龙血木簪。临行前,他望着洞外初升的朝阳,突然想起云岫曾说过,月苗寨的朝阳是先祖的目光,能指引迷路的人回家。可如今,他的家在哪里?没有云岫的地方,于他而言,不过是冰冷的牢笼。
离开隐穴后,乾珘一路向西,踏入了中原与西域交界的“三不管”地带。这里城镇破败,盗匪横行,既有中原的镖师马帮,也有西域的胡商番僧,更有不少隐于市井的奇人异士。乾珘的第一站,是位于戈壁边缘的黑石镇——传闻这里有个能与鬼魂对话的柳婆婆,或许能打探到黄泉客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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