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苗寨的子夜像被浸过圣地崖底的寒潭水,连风都裹着化不开的沉郁,刮过祭坛周围的老榕树时,枝叶间挂着的蛊虫香囊 “簌簌” 作响,囊里的 “醒魂蛊” 在黑夜里泛着微弱的青光,像撒在墨色布上的碎星子。祭坛建在寨子最高的青石台之上,台基是用圣地开采的玄青石砌的,每块石头缝隙里都嵌着晒干的彼岸花芯,历经百年祭祀,早已浸透了蛊香与血味。三十六根松脂火把沿汉白玉栏杆排成圈,火把杆是用 “镇魂竹” 削的,杆身上刻着苗疆古老的 “护灵纹”,火苗被山风扯得歪斜,时而窜起半人高,将台面上的墨玉蛊纹映得发红,时而缩成豆点大,让那些刻在墨玉里的 “缚魂纹” 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 那墨玉是从圣地崖底千米深的溶洞里采来的,每一寸都浸过蛊血,历经千年仍泛着冷光,此刻却被一股不祥的血色气息缠上,纹路边缘隐隐透着暗红,像有血要从石缝里渗出来。
最中央的三足青铜鼎蹲在祭坛心位,鼎足刻着饕餮纹,鼎身铸着巫神驭蛊的浮雕:巫神左手持蛊杖,右手托着一团火焰,火焰里缠着九条蛊虫,分别对应苗疆的九种守护蛊。鼎耳上挂着朱砂绳串的七颗蛊虫卵,卵壳泛着淡红微光,像七颗跳动的小心脏 —— 那是白日祭祀时,族老们从圣地 “蛊母洞” 请来的 “护寨蛊种”,每颗卵里都藏着一条未孵化的 “守灵蛊”,需以圣女的气息滋养,如今却在火光里微微颤动,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濒死。鼎内残留着半截没烧完的柏枝,是木阿公清晨从老榕树下采的,据说那棵老榕树是巫神亲手栽种,柏枝烧出的青烟能通神灵。此刻青烟顺着鼎口蜿蜒而上,混着空气中的蛊草香(那是祭坛四周摆着的 “净魂草” 散发的)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祭坛上空聚成一团不散的雾,雾里偶尔闪过细小的彼岸花虚影,像有魂灵在其中游走。
祭坛西侧立着尊丈高的巫神雕像,青石雕琢的面容覆着层薄灰,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威严。雕像双眼嵌着的鸽卵大红宝石在夜色里像蛰伏的兽瞳,静静注视着台中央那个黑红巫袍的身影。纳兰云岫的巫袍是她十五岁继任圣女时,寨里的妇人用三个月织成的,黑布用的是苗疆特有的 “墨棉”,染了七次才能有这般浓黑;红纹是用圣地的 “血藤” 汁液染的,洗不褪色,还能驱避邪蛊。此刻她的袍摆沾着晨露凝结的霜,走在墨玉台面上时,霜粒蹭过蛊纹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极了她此刻不稳的呼吸 —— 每走一步,她胸口就起伏一下,喉间压着微弱的喘,那是灵魂被强行抽离的征兆,指尖的血色也随之淡一分,从嫣红变成淡粉,再慢慢趋近透明。
她没束发,乌黑的长发被风卷着贴在脸颊,发梢还沾着几缕干枯的 “引魂草”—— 那是她白日去圣地采活魂藤时,不小心缠上的。耳尖那枚银环是大巫祭十五岁时给她戴的,银环里嵌着一粒极小的 “护魂蛊卵”,据说能在危急时刻护住一丝魂灵。此刻银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却压不住胸口越来越重的滞闷,像有块浸了水的布堵在那里,连呼吸都带着疼。
右腕内侧的彼岸花印记比白日里红了数倍,花瓣的纹路像活过来般微微蠕动,每一次蠕动,都有一丝淡红的气息从她指尖溢出,融入周身的空气里。这印记是她继任圣女那日,木阿公用刺针蘸着朱砂与蛊血纹的 —— 朱砂采自圣地的红崖,蛊血则是她母亲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滴血,混着护寨蛊的毒液,当时木阿公还笑着说 “这花能护你平安,也能护寨安宁”,可现在,这花却要成为她燃烧灵魂的引信。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印记,指尖传来灼热的痛感,像有团小火在皮肤下烧,顺着经脉往心口窜,那是 “同心烬” 禁术开始觉醒的信号 —— 这禁术她只在《蛊典》的最后一页见过,用苗疆古语写着 “以魂为引,以血为媒,缚彼之命,同归于烬”,当时她还问大巫祭这是什么,大巫祭却把书页合上,说 “这是不该存在的禁术,圣女永远用不上”。
“以吾之魂,燃为引!”
云岫的声音从唇间溢出,空灵得像山涧的冰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决绝。她的唇瓣泛着淡紫,那是灵魂开始燃烧的征兆,每说一个字,就有一丝淡红的气从唇间逸出。她不再看祭坛下那个被无形力量束缚的玄色身影,而是缓缓抬头,望向苗疆世代信仰的苍穹。夜空没有星辰,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泼了墨的布,要将整个祭坛吞进去。她双手在胸前结出古老的 “缚魂印”—— 拇指扣住无名指根,食指与中指并拢伸直,小指微微弯曲,这是苗疆最古老的施术手势,据说能连通天地间的蛊灵之力。指尖刚结成印,就有细小的血珠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墨玉台面上,瞬间被蛊纹吸收,台面上的 “缚魂纹” 随之亮了几分,像活过来的蛇,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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