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瘴气林,终于褪去了厮杀时的腥烈,却被一种更沉的死寂包裹。淡绿色的磷瘴已散得七七八八,只在树根与尸骸缝隙间留着几缕淡雾,如同亡魂未散的叹息。天边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微光透过古树的枝桠,洒在满地狼藉上,照亮了黑苗蛊师 “鬼面纹” 劲装的残片、中原武者玄甲的碎甲,还有月苗勇士腰间脱落的 “守山纹” 木牌 —— 那是族中子弟成年时,母亲亲手刻的信物,木牌上的纹路越深,代表守护村寨的年限越久,此刻却大多沾着暗红的血,有的还嵌着蛊虫碎尸,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阿爹!阿爹!”
低低的啜泣声打破寂静,是随队的少年阿木,他跪在一具盖着麻布的遗体前,双手颤抖地摸着遗体腰间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三道深纹,边缘还缠着一根褪色的红绳,是阿木去年生辰时编给父亲的。他想掀开麻布,却被身旁的老巫医按住手 —— 遗体的胸口被蛊虫啃出了大洞,皮肉发黑,连面容都难以辨认,老巫医怕他看了更伤心。
“用‘认魂草’吧。” 老巫医的声音沙哑,从随身的竹篮里掏出一株淡绿色的草药,叶片上长着细小的绒毛,“你阿爹的本命蛊是‘护家蛊’,认魂草能引蛊气,若木牌上有他的气息,草叶会变绿。”
阿木接过认魂草,颤抖着贴在木牌上。片刻后,草叶果然从淡绿变成深绿,还泛着微弱的光 —— 那是本命蛊残留的气息在呼应。少年再也忍不住,趴在木牌上痛哭起来,哭声压抑得像被捂住了嘴,却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心碎。
周围的月苗勇士们,大多低着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两名勇士正用 “断藤刀” 将遗体抬到铺着鹿皮的竹编滑竿上,刀身擦过地面的碎石,发出 “咔嗒” 的轻响,却没人说话。他们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逝去的同伴,滑竿边缘绣着的 “避蛊纹” 在微光下泛着淡青,那是巫医用朱砂混着圣泉水绣的,据说能护亡灵平安归乡。
不远处,几名巫医正为伤员处理伤口。一个年轻勇士的左臂被蛊毒侵蚀,皮肤发黑,老巫医先用 “清灵草” 捣碎,敷在伤口上,草汁泛着清凉的气息,能暂时压制蛊毒;再用 “止血藤” 一圈圈缠绕,藤条上的黏液能止血,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勇士咬着一根木棍,额头上渗着冷汗,却没哼一声 —— 月苗的汉子,从不在人前示弱,哪怕伤口疼得钻心。
纳兰云岫就站在这片悲怆的场景中央,像一尊苍白的石像。她的素白裙裙摆,此刻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暗红的血渍凝固成痂,沾着蛊虫的碎尸和枯树叶,袖口被树枝勾破的毛边垂着,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她扶着一棵老榕树,掌心死死攥着粗糙的树皮,树胶与指尖的血混合在一起,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 丹田处的剧痛早已盖过了一切,那是强行引动禁术后的反噬,蛊元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四散,经脉里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蛊虫在啃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眼前时不时发黑,连 “视物蛊” 的天赋都彻底沉寂,只能模糊看到眼前的人影晃动。
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在不远处昏迷的乾珘身上。
乾珘躺在一块铺开的虎皮上,那是岩刚长老的随身之物,原本垫在兽骨杖旁,此刻却用来垫着这个中原人。他的深色劲装已被血浸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 —— 蛊光洞穿的地方,皮肉翻卷,泛着深黑的光泽,那是 “蚀心蛊煞” 残留的痕迹,哪怕禁术余波压制了大半,依旧能看到伤口边缘有细微的黑纹在蠕动,像是在挣扎着想要继续侵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圣女。”
岩刚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沉重的疲惫。云岫缓缓转身,看到他拄着兽骨杖,一步一步走来。岩刚的左臂用 “止血藤” 缠得严实,藤条上还渗着血,显然伤口没处理好就急着过来了。他的兽骨杖头是用百年猛虎的头骨雕成的,虎头的眼睛嵌着两颗红玛瑙,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反而沾着泥土和血渍,显得有些破败。他的脸上刻满了皱纹,此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复杂地看着乾珘,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迟迟开不了口。
“他……” 岩刚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巫医看过了,蚀心蛊煞已入五脏,就算用‘圣泉髓’吊命,能不能活下来,也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云岫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旧落在乾珘身上。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想抬起手再检查一遍他的伤势,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 蛊元流失得太厉害,连最基础的 “探息蛊” 都无法催动,只能凭着本能感知到乾珘体内那股微弱却顽强的长生之力,像风中残烛般,死死抵着蛊煞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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