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林的风终于动了,却不再是之前的凝滞,而是裹着血腥与蛊毒的腥甜,贴着地面翻滚。淡绿色的磷瘴被战场残留的杀意搅得支离破碎,时而聚成扭曲的 “蛊影”,时而散作漫天细雾,映着残月的微光,如同无数只半透明的鬼手,在尸骸间攀爬。地面上,乾珘的深色劲装已彻底被血浸透,贴在背上的布料硬邦邦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发出细碎的 “嘶” 声 —— 那道被蛊光洞穿的血洞,此刻正泛着深黑的光泽,蚀心蛊煞像有生命的藤蔓,顺着他的经脉往四肢蔓延,所过之处,连长生之力都难以抵挡,淡金色的皮肤下,黑纹与金芒交织缠绕,像一幅惨烈的活地图。
他的软剑拄在地上,剑刃斜斜插入落叶堆,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泥,连手腕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体力与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他的视线早已模糊,眼前的人影都成了晃动的色块,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的蚩离,那双原本风流含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猩红的执念,像一头濒死却不肯倒下的凶兽,用最后的力气威慑着敌人。
“嗬…… 嗬……” 乾珘的喉间发出浑浊的气音,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血腥气,他想抬起软剑,再往前一步,却发现左腿已彻底麻木,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肢体,只能任由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快不行了!” 蚩离的声音刺破战场的喘息,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骷髅法杖,杖头的婴儿头骨泛着妖异的红光,眼眶里的两颗黑色蛊卵剧烈跳动,几乎要挣脱头骨的束缚,“集中力量!先杀了这中原人!他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这话像一道命令,残存的黑苗蛊师与中原武者瞬间回过神。三名黑苗蛊师同时掏出腰间的蛊囊,扯开麻绳,里面的 “噬骨蛊”(通体灰白,专啃食骨骼的蛊虫)倾泻而出,如同灰白色的潮水,朝着乾珘的脚踝爬去;两名中原武者则举起长刀,刀身缠着浸过蛊毒的麻布,朝着乾珘的后背劈来,刀风带着刺耳的 “咻咻” 声,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更狠辣。
月苗勇士们立刻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剩下的敌人缠住。阿石的藤甲盾已被砍出三道深痕,盾面的 “守蛊纹” 黯淡无光,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之前被尸蛊咬伤的伤口已发黑流脓,却依旧用右手握着断藤刀,死死挡在乾珘左侧;阿青的右腿膝盖中了一刀,只能单膝跪地,用蛊毒矛支撑着身体,矛尖对准爬来的噬骨蛊,却因体力不支,连刺出的力道都弱了大半。圆阵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勇士们伤亡过半,剩下的人也都带伤,只能勉强维持着防御,根本无法分兵去护乾珘。
云岫站在圆阵中央,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素白裙裙摆,此刻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暗红的血渍与深黑的蛊毒痕迹交织,像一幅被血污染的白绢。她的右手还按在腰间的青铜蛊囊上,囊身的 “万蛊朝宗” 纹已泛着淡灰,里面的引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 刚才操控 “驱尸驭毒” 秘术,已耗去她九成的蛊元,丹田处传来的刺痛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眼前时不时发黑,连 “视物蛊” 都无法稳定运转。
可她不能退。
她的目光落在乾珘身上 —— 他的左腿已被噬骨蛊爬上,裤腿被咬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淡黑的毒素顺着伤口蔓延,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用软剑支撑着身体,朝着袭来的长刀抬起手臂,想要格挡。那动作缓慢得如同慢镜,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劲,仿佛就算手臂被砍断,也要拼尽全力挡下这一击。
“铛 ——”
软剑与长刀碰撞,发出沉闷的脆响。乾珘的手臂猛地一颤,软剑险些脱手,他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在身前的落叶上,血珠里裹着细小的金芒,是长生之血被蛊毒侵蚀后的异象。那名中原武者见状,再次挥刀,朝着他的脖颈砍去,刀风凛冽,带着死亡的气息。
云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她看到乾珘的视线扫过来,模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竟还扯出一丝极淡的笑 —— 不是认输,而是像在说 “别担心”。
就是这一笑,彻底击碎了她二十年来的 “无情道心”。
月苗圣女自小修行《无情诀》,师父亲自教导她 “情为蛊,欲为毒,唯有断七情、绝六欲,方能护族人周全”。她曾以为自己做到了,族人的生死她能冷静权衡,敌人的威胁她能沉着应对,可面对乾珘这不合逻辑的守护、这濒死时的笑容,她的理智第一次出现了崩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云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抬起左手,指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 这是苗疆秘术 “血引术” 的起手式,需以自身精血为媒介,才能引动超出自身蛊元极限的禁术。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地面的落叶上,瞬间被磷瘴中的蛊气染成淡绿,却在接触到她裙摆上乾珘的金血时,泛起一丝诡异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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