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她“道”的根本性否定。
另一边,柳扶风的处境更加凶险。她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街角,看到了那个卖桂花糕的小贩,看到了远处正笑着向她招手的亲人。这一次,他们没有怨恨,没有诅咒,只是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扶风,别再背着我们了,太累了……过来吧,和我们一起,就再也不痛苦了……”
这种温柔的邀请,比任何怨毒的诅咒都更具杀伤力。
一时间,整个薪火之地,都陷入了集体沉沦的噩梦之中。金色光罩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月紧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从那冰冷的逻辑深渊中强行挣脱出来。一丝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她的眼神却恢复了钢铁般的冰冷与决然。
“我是秩序的守护者,不是秩序的奴隶!”她对着虚无的幻象,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我的秩序,是为了守护生命,不是为了抹除一切!你这虚假的终点,动摇不了我!”
她的【秩序】道心,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她强行镇压下自身的恐惧与迷茫,将所有动摇的念头,都用最严苛的铁律封锁在意识的囚笼之中。
她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营地。她没有去攻击那些幻象,而是深吸一口气,将道蕴之力凝聚于喉间,发出了清晰、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却仿佛带着法则力量的指令:
“赵毅!归队!以你为锋矢,组织护法队,结【三才守护阵】,护住中央!这是命令!”
这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精准地穿透了赵毅脑海中的血腥幻象。他浑身一震,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内疚与悔恨,被这声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强行打断。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聚焦,大吼一声:“是!”
他扔掉战刀,用尽全力站直身体,对着身边同样陷入混乱的护法队员一个个怒吼,将他们从各自的噩梦中强行唤醒。
“柳扶风!”萧月再次下令,“你的道,是【怜悯】与【守护】!不是沉溺于悲伤!逝者已矣,生者何堪!以你的神念,安抚众人!执行!”
柳扶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萧月的话,如同一柄利刃,刺破了她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她看着幻象中亲人那温柔的笑脸,心中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但她也看到了幻象之外,那些在噩梦中挣扎、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同门。
“背负而非遗忘……”陆尘的话语,在她心底响起。
“对不起……爹,娘……”她闭上眼,任由两行清泪滑落,“我还不能……去找你们。这里……还有需要我守护的人。”
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总是带着哀伤的眸子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坚定的光芒。她不再去看那诱人的幻象,而是盘膝而坐,将自己那颗【怜悯】之心,将自己对家人的爱与悔恨,将陆尘教导的【薪火】之道,全部化作最纯粹的神念波动,如同春风细雨般,缓缓地、温柔地,覆盖了整个营地。
这股神念,并不强大,也不具备攻击性。
它只是在告诉每一个沉沦的灵魂:
“你的痛苦,我看到了。”
“别怕,你不是一个人。”
如果说萧月的声音是唤醒理智的惊雷,那柳扶风的神念,就是抚慰伤口的良药。
一个强硬地建立秩序,一个温柔地给予共情。
在她们两人的合力之下,奇迹发生了。
赵毅带领的护法队,在萧月的指令下结成阵型,一股坚韧的、属于军人的铁血意志冲天而起,如同定海神针,强行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罩。而那些陷入心魔的弟子们,在柳扶风那充满【怜悯】的神念安抚下,虽然依旧痛苦,但眼中的疯狂与混乱,却在一点点地褪去。
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在对抗噩梦。
渐渐地,营地恢复了诡异的平静。虽然每个人依旧在与自己的心魔搏斗,但那种集体崩溃的趋势,却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头顶的金色光罩,也停止了剧烈的闪烁,恢复了稳定。
萧月和柳扶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疲惫和一丝后怕。
她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中央青石上,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
直到此刻,她们才真正理解了“守塔人”这三个字的重量。
【心灯之塔】……陆尘以破碎道基为代价点燃的这座精神坐标,它无法抵御物理层面的攻击,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无法外放。
但是,它却是对抗【梦之主】这种概念侵蚀的……唯一锚点。
是它,在冥冥之中,为所有人的存在,提供了一个“真实”的坐标。让他们在被拖入虚无的梦境时,还能有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只要这座灯塔不灭,薪火之地的【存在】就不会被彻底抹去。
而她们的职责,就是守护所有人的心,让所有人的心,都成为这座灯塔的燃料,让它的光,永远不要熄灭。
萧月缓缓走到陆尘身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那冰冷的手。柳扶风也走了过来,默默地站在另一侧。
她们,连同刚刚稳住阵脚的赵毅和所有幸存的弟子,共同成为了【心灯之塔】的第一批守塔人。
在噩梦的边界,他们以摇摇欲坠的人心,筑起了对抗深渊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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