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表的影子在刻度线上每日移动分毫,星辰的位置在夜空中悄然轮转,陈远带领的观测团队,如同最耐心的工匠,日复一日地记录着天道的足迹。
枯燥的数据在骨板与兽皮上逐渐累积,勾勒出太阳运行与季节变迁那精密而宏大的韵律。
然而,陈远深知,若这些观测成果仅仅封存在贞人舍的档案之中,或只用于服务王庭的祭祀与决策,那么这“历法初成”便失去了大半意义。真正的力量,在于将其转化为普罗大众能够理解、并能依此行事的准则,即“授时于民”。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契机出现在一次关于春播的讨论之后。几位来自不同村落、负责传达农时的“田畯”(低级农官),对于具体的播种日期再次产生了分歧,有人坚持按传统经验,有人则觉得今年天气回暖似乎更早一些。
最终,他们习惯性地将问题带到了贞人舍,请求占卜定夺。
陈远看着这些面色黝黑、双手粗糙、眼神中带着对收成深切忧虑的田畯,心中感慨。他们需要的,并非虚无缥缈的神谕,而是一个清晰、可靠的时间指引。
他站了出来,没有立刻进行占卜,而是将几位田畯引至观星台旁的圭表之下。时值初春,阳光和煦,圭表的影子投落在刻画着精细刻度的石板上。
“诸位请看,”陈远指着那清晰的影痕,声音平和而有力,“此物名为‘圭表’,可量日影长短。去岁冬日,此影最长,是为冬至。自冬至后,日影日渐缩短。待至此影缩短至此处,”他用手指点了点石板上一个提前刻好的标记,“便是适宜播种黍、稷之时。此乃天象所示,非人力可改,亦非经验可完全涵盖,年复一年,皆准此理。”
他又指向旁边一块新立的、刻画着简易星图的木牌:“再看夜空,当黄昏时分,此星(指北斗斗柄)指向东方,大地回春,虫豸苏醒,亦是备耕之信号。”
他将抽象的“天时”,转化为直观的“日影位置”和“星辰指向”,使得这些田畯能够亲眼看到、亲手比对。这比任何言语的解释或神秘的占卜,都更具说服力。
田畯们围着圭表和星图,好奇而认真地观看着,互相低声议论,脸上露出了恍然和信服的神色。他们世代与土地打交道,对自然变化本就敏感,陈远将这变化以如此清晰的方式呈现出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石针先生,若依此影、此星判断,今年播种,当比往年惯例,提前几日方为妥当?”一位年长的田畯恭敬地问道。
陈远根据连日来的观测数据,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日期范围。这个日期,与部分依据物候判断的田畯的想法不谋而合,也说服了那些坚持老传统的。
这次成功的“授时”实践,让陈远看到了希望。他决定将此事系统化、公开化。
他首先向大巫和首领主壬禀明了“授时于民”的想法。
他的理由充分而务实:精准的农时,意味着更好的收成,更充足的仓廪,更稳定的民心,此乃固本强族之基。
而将天象观测的成果公之于众,使万民知晓天地运行之常理,更能彰显首领与贞人集团“沟通天地、福泽众生”的功德与权威。
主壬对此颇感兴趣,尤其是陈远提到能“彰显权威、稳固民心”这一点。大巫在仔细询问了具体方案,确认不会动摇祭祀根本,反而能加强贞人“代天宣化”的形象后,也表示了默许。
获得了上层的支持,陈远开始着手实施。他做了几件在亳城前所未有的事情:
第一,他简化了观测结果,制作了“农时牌”。选取坚韧的木板,刻画出清晰的圭表影长关键节点(如冬至、夏至、春分、秋分以及几个主要作物的适宜播种期影长位置),并配以对应的星辰指向简易图。
这些农时牌被复制多份,分发到亳城各主要村落以及市集等人流密集处,由识字的族人或田畯负责讲解。
第二,他在市集设立“问时处”。每旬择一日,他亲自或派遣可靠的观测团队成员,在市集固定地点,悬挂当日圭表影长示意图和星辰位置图,为往来农人、工匠解答关于时节、农事安排的疑问。
他不使用晦涩的卜辞,而是用最浅显的语言,结合物候变化,解释为何当前是某项农事的最佳时机。
此举在亳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起初,人们还将信将疑,但随着几次依据“农时牌”和“问时处”指导进行的农事(如某豆类的播种、某类瓜果的扦插)都取得了明显好于往年的效果后,信任便开始建立起来。市集的“问时处”前,渐渐排起了长队,不仅有农夫,连一些需要根据季节调整作业的工匠(如制陶的晾坯、染布的季节)也前来咨询。
陈远成为了亳城最受底层民众欢迎的贞人。人们不再仅仅因为他的医术和预言而敬畏他,更因为他能提供切实可行的生活指导而感激他、信赖他。这种来自民间的声望,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进一步巩固了他在亳城超然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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