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贞石针”的身份,如同给陈远披上了一层崭新的、却也更加沉重的甲胄。当他换上那身以玄鸟羽饰点缀、标志着贞人身份的素色麻布礼服,手握那套更为精良锋利的青铜刻刀时,他明白,自己看待这座“亳城”的目光,必须随之改变。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游离在边缘、以医术换取生存的观察者,而是成为了这座正在崛起的商族都城肌体的一部分,一个需要深入其血脉、理解其心跳的参与者。
成为习贞后的第一项要务,便是在亘的引领下,系统地、以内部人的视角,重新认识这座商都。
亘作为陈远的引路人和直属上司,对此责无旁贷。在一个天光微熹的清晨,他带着陈远,登上了位于聚落中心区域、仅次于祭祀土台的另一处较高夯土台。此地视野开阔,足以将整个亳城尽收眼底。
晨雾如轻纱,笼罩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站在高台之上,陈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以一个“自己人”的视角,审视这座未来王朝的摇篮。
亳城的规模,远超他之前作为游医时的片面印象。它并非阳城那种经过多年营建、城墙高耸、格局严谨的成熟王都,其边界更显模糊,呈现出一种不断向外扩张、吞噬周边土地的蓬勃活力。整个聚落群以几条天然河流和人工挖掘的壕沟为界,大致分为几个功能各异的区域。
核心区域,便是他们脚下所在的“宫室区”。这里并非后世想象中的雕梁画栋,而是数座以厚重黄土夯筑而成、基座高大、屋顶覆以茅草的宏伟建筑。最大的那座,是首领主壬处理政务、接见族老和各方首领的“大室”;旁边稍小些的,是存放重要礼器、典籍(主要是卜骨档案)和举行内部高层会议的“宗庙”;此外还有首领及其家眷的居所,以及像大巫、亘这等核心贞人、重臣的居住院落。这片区域守卫森严,气氛庄重肃穆,是商族权力的真正中枢。
环绕宫室区的,是规模庞大的“祭祀区”。除了那座矗立着玄鸟图腾柱的最高土台,周围还散布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祭坛,分别用于祭祀不同的自然神只和先祖。这里终日烟火不绝,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料、油脂和某种神秘气息的味道,是商族与鬼神沟通的精神圣地。
向东望去,是“工坊区”。那里烟囱林立(主要是陶窑和青铜冶炼炉),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制陶、铸铜、治玉、骨器加工、纺织、酿酒……各行各业的工匠在此聚集,他们不仅是生活必需品的生产者,更是战争和祭祀所需重要物资的保障。陈远甚至能隐约看到,在金工坊区域内,有工匠正在捶打一块烧红的铜坯,火星四溅。
工坊区再往外,靠近河流码头的地方,则是喧闹的“市肆区”。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在此停驻,用东方的盐、贝壳、南方的铜锡、西方的玉石皮毛,交换商族出产的陶器、麻布、粮食以及精美的青铜小件。这里是物资与信息交汇的漩涡,充满了讨价还价的喧嚣和不同口音的交谈声,是整个亳城的经济命脉。
而占据面积最广的,则是如同众星拱月般,层层环绕在核心区域之外的“居住区”。无数样式大同小异的半地穴式或夯土墙茅草顶的民居,杂乱而又有序地分布着,其间阡陌纵横,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农田和菜圃。这里是普通族人、依附民乃至奴隶居住和生活的地方,鸡犬相闻,孩童嬉戏,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也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为整个都城提供着劳动力和兵源。
“看明白了吗?”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宫室为心,祭祀通神,工坊强体,市肆活脉,民居为根。这便是亳,吾族立足之本,未来兴盛之基。”
陈远默默点头。亳城的布局,体现了一种极其务实而又充满野心的规划思想。它不像夏都阳城那样,将王权威严摆在首位,用高墙将统治者与民众隔开。亳城更像一个放大的、功能齐全的部落聚合体,各个部分紧密相连,相互依存,充满了流动性和扩张性。权力核心与生产区域、贸易市场、民众居住地并没有绝对的界限,这种开放性和实用性,或许正是商族能迅速崛起的内部原因之一。
成为习贞,意味着陈远的生活轨迹也固定在了这几个核心区域。他每日清晨需前往宗庙旁的“贞人舍”,与其他贞人及学徒一同,在大巫或资深贞人的主持下,学习最新的卜筮仪轨,辨析复杂的兆纹,练习繁复的甲骨文字。他强大的学习能力再次凸显,往往能最快掌握新的字符和解读要点,引得其他学徒侧目,也让几位资深贞人,包括大巫,投来愈发深沉的目光。
学习之后,便是实践。他开始参与一些日常的、不那么重要的占卜活动。比如,族人询问出行吉凶、狩猎收获、疾病预后,或者工坊询问新窑点火时机等等。他负责在一旁观察、学习资深贞人的操作,并在他们的指导下,尝试在一些练习骨片上刻写简单的卜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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