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辘辘,碾过东方湿润的泥土,将夏墟的死寂与尘埃远远抛在身后。商队首领木的殷勤款待,让陈远这趟东行之旅变得前所未有地安稳。
他不再是那个在烽烟与流民中艰难求存的孤独医者,而是被奉为上宾的“石针先生”,得以从一个相对优越的视角,观察这个充满活力的新兴部族。
越靠近商族的中心聚居地——亳,周围的景象便越是繁荣。村落更加密集,田畴阡陌纵横,水利沟渠显然经过精心修缮。道路上往来的人群,无论是农夫、工匠还是商人,脸上大多带着一种夏地难见的、对生活充满期望的光彩。他们的衣着或许不算华美,但整洁利落,行动间透着一股勤勉与干劲。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庄稼、牲畜以及烧制陶器和冶炼金属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这是一种属于上升期文明的、蓬勃而粗粝的生命力。
数日后,一片规模宏大的聚落群出现在视野尽头。那不再是简单村落的聚合,而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原始城邑——亳。它没有阳城那般经过多年营建、象征着无上王权的巍峨城墙,其防御更多依赖于天然的水泽、夯土的矮垣以及外围密集的、如同卫星般拱卫的附属聚落。但它的占地面积却极为广阔,房屋鳞次栉比,中心区域甚至有数座以夯土筑基、规模宏大的宫室类建筑雏形,显示出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和蓬勃的野心。
进入亳地,陈远立刻被一种浓郁而独特的文化氛围所包裹。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无处不在的“玄鸟”图腾。
无论是在夯土的矮墙上,在陶器的表面,在族人佩戴的玉饰骨器上,甚至在一些重要建筑的门楣和立柱上,都能看到那种风格古朴、线条流畅、形态介于燕子与猛禽之间的飞鸟图案。它有时展翅翱翔,有时敛羽伫立,锐利的喙和充满力量感的翅膀被反复强调,象征着敏捷、力量和某种神秘的沟通天地的能力。
首领木注意到了陈远的目光,带着自豪的语气介绍道:“先生请看,这便是吾族信奉的玄鸟,是吾族之始祖。”他指向一座高大的、位于聚落中心区域的土台,台上矗立着一根雕刻着繁复玄鸟纹饰的木柱,柱下摆放着祭祀用的玉琮、陶豆等礼器,香烟缭绕,显得庄严肃穆。
“始祖?”陈远适时地表现出好奇。
“正是!”木首领的神情变得虔诚而神圣,“古老相传,吾族有娀氏之女简狄,行浴于野外,见玄鸟遗其卵,简狄吞之,因孕生契(xiè)。契,便是吾商族之始祖,曾助大禹治水,功勋卓着,被舜帝封于商地,赐姓子氏。”
玄鸟生商。这个在后世广为流传的始祖神话,此刻从一位商族首领口中娓娓道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真实感和族群认同。陈远默默听着,这与夏王室自称秉承天帝意旨、更侧重于“天命所归”的叙事截然不同,商族的起源神话更贴近自然,带着浓郁的图腾崇拜和生殖崇拜色彩,显得更为古朴和原始,却也更加充满生命力。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玄鸟纹饰,试图从中找出与那枚神秘陶片上漩涡纹的关联。乍看之下,两者风格迥异,玄鸟纹具体而写意,充满动感;漩涡纹抽象而凝练,象征着混沌与吞噬。但不知为何,陈远总觉得,在那玄鸟展翅的动态线条深处,在那象征着沟通天地的神秘意蕴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与漩涡纹相似的、对宇宙本源力量的原始理解和崇拜。这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并无实据,却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木首领将陈远安置在距离核心区域不远的一处干净宽敞的土坯房内,并派了两名机灵的年轻族人负责照料他的起居。此举既是礼遇,也未尝没有一丝监视的意味。毕竟,一个拥有如此神奇医术、来历却语焉不详的陌生人,谨慎对待是必要的。
陈远安之若素。他深知,要想在这里立足,乃至探寻可能的线索,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并逐步获取信任。
机会很快到来。抵达亳地的次日,木首领便亲自前来,面带忧色地请陈远前往他的家中。原来,他年迈的母亲常年患有严重的关节肿痛,每逢阴雨天气便痛苦不堪,商族内部的巫医尝试了多种方法,效果均不显着。
陈远仔细检查了老妇人的病情,判断是严重的风寒湿痹。他没有使用那些商族巫医见所未见的石针技法,以免过于惊世骇俗,而是选择了更为温和、也更容易被接受的方法。他开具了一个由数种常见草药组成的方子,并详细指导了煎煮方法和热敷技巧。同时,他运用独特的手法为老妇人推拿按摩,疏通经络。
不过两三日,老妇人的疼痛便大为缓解,精神也好了许多。木首领及其家人大喜过望,对陈远的感激和信任又加深了一层。
此事迅速在亳地上层族老和核心人物中传开。“石针先生”的名声不再仅仅局限于商队,开始引起更多商族权贵的注意。陆续有人慕名前来求医,有的是陈年内伤,有的是疑难杂症。陈远来者不拒,凭借其渊博的医学知识和远超时代的技巧,或施以方药,或辅以推拿,甚至在一些关键时刻,谨慎地使用石针,屡见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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