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并非虚无。它是有质感的,冰冷、粘稠,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渗透进每一个毛孔。
绝对的寂静也并非无声,它放大着身体内部那些平日里被忽略的细微声响——血液在血管中迟缓流淌的沙沙声,肺部进行着最低限度换气的、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嘶响,还有那一声声沉重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间隔越来越长的心跳。
咚……
…………咚……
……………………咚……
陈远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的黑暗与沉寂中明灭不定。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不断地下沉,脱离了一切时空的锚点,向着某个生命最初的、或者最终的原点坠落。
身体的界限变得模糊,仿佛融化在了这永恒的黑暗里,唯有那一点核心的、属于“陈远”的自我认知,还在顽强地维系着,如同暴风雨中海岛上最后的灯塔。
这就是沉睡。每一次经历,都如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一次与世界的彻底割裂。
但这一次,感觉尤为不同。
或许是“混沌元灵”的力量因穿越而产生变异,或许是连续的经历透支了某种本源,那拖拽他意识下沉的力量,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霸道与……漫长感。
仿佛这一次沉睡的彼端,不是数年后的某个黎明,而是某个遥不可及的、纪元更迭之后的未来。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的一切。
副手是否守住了小院?
仲是否成功潜伏?
石腿是否沉默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
旧陶窑的“意外”是否天衣无缝?工师亶、太宰、还有那隐藏在幕后的“贵人”,他们相信了吗?
青叶……她是否安全回到了有莘氏?
是否在无人处为他落泪?
无数的牵挂与担忧,如同试图冲破堤坝的洪水,在他意识湮灭前的最后时刻汹涌澎湃。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感受着自我如同沙堡般在意识的潮水中瓦解,感受着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星般划过最后的精神夜空,然后归于寂灭。
最终,连那点维系自我的灯塔之光,也彻底熄灭了。
陈远,或者说,承载着“陈远”这个存在的一切感知与思维,彻底沉入了名为“沉睡”的幽冥。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万年。在那绝对的虚无之中,某种超越理解的生理机制开始自行运转。他的身体进入了最深层次的休眠状态,新陈代谢降低到了一个近乎停止的、违背常理的程度。
细胞不再分裂,衰老的进程被强行冻结,只有最核心的生命机能,依靠着沉睡前置入体内的、那些浓缩草药丸所释放的极其微弱的能量,以及暗格中稀薄的空气,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植物般的生存。
他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如同深埋地底的化石。
没有梦,没有思考,没有感知。有的,只是存在本身,以一种近乎绝对静止的方式,对抗着时间的流逝。
而在暗格之外,世界依旧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着。
那一夜北区旧陶窑的“意外”,果然在金工坊乃至阳城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火光和塌陷声引来了巡夜的卫士和附近的工匠。
当人们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狼藉之地,看到被重新掩埋大半的窑口缝隙,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硫磺硝石气味,以及捡到那只磨损的皮囊和破碎的衣角时,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得出了结论——那位痴迷于“窑变陶艺”的远工正,恐怕是夜间独自前来探索,不慎引发了残留易燃物的爆燃,并导致了本就脆弱的窑体二次塌陷,被活埋在了里面!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工师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看着那一片狼藉,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立刻指挥人手进行“挖掘抢救”。但塌陷的土石厚重,挖掘工作进展缓慢且危险,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被埋在里面,绝无生还可能。
折腾了大半夜,只挖出一些零碎的、被烧灼过的布片和更多塌落的土石,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能找到。最终,工师亶只能“沉痛”地宣布,远工正不幸遇难,尸骨无存。同时被“确认”遇难的,还有那个本就奄奄一息、据说被远工正带在身边“使唤”的黑齿部俘虏。
太宰府也派来了属官查验。属官看着现场,听着工师亶和众多“目击”工匠的证词,又联想到陈远之前确实表现出的对陶艺的异常热衷和探索旧窑的“前科”,也只能接受这个“意外”的结论。一份关于工正远因公(探索新技艺)殉职的简报,被呈送到了太宰的案头。
太宰看着那份简报,沉默了许久。手指在玉圭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谁也猜不透这位老谋深算的权臣心中所想。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惜了……按例抚恤吧。”便再无下文。或许在他眼中,一个虽然有些才能、却不懂收敛、最终死于“意外”的工匠,并不值得投入更多关注。阳城每日都在上演着类似的兴衰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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