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是穿越者陈远,而是一个医生。
他先用温水小心地冲洗伤口周围,然后用一块干净的麻布蘸着温水,敷在肿胀处,试图让脓液聚集得更成熟些。
这个过程,伤者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老者的目光尤其专注。
感觉时机差不多,陈远拿起最锋利的那片燧石。
石片的边缘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他没有犹豫,稳定而迅速地在那肿胀最亮、波动感最明显的地方划开了一个十字切口。
“呃啊——!”伤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挣扎,被旁边两个健壮的族人死死按住。
黄绿色的、带着恶臭的脓液瞬间涌了出来。陈远面不改色,用麻布条小心地擦拭、挤压,直到脓液基本排净,露出底下鲜红的肉芽。
然后,他用另一根削尖的细木棍,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寻找并取出了那块深嵌的石片。
最后,他用捣碎的草药敷在创面上,再用干净的麻布条进行包扎。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稳定、精准,带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冷静和专业。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不是因为累,而是精神高度集中的消耗。他示意族人可以将伤者抬回窝棚休息,并比划着需要定时更换草药和保持伤口清洁。
伤者的惨叫声早已停止,虽然虚弱,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空地上。
所有部落民,包括坚牙和那位老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远,仿佛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见过流血,见过死亡,见过部落里处理伤口时粗暴的烧灼或放血,却从未见过如此……
有条不紊、似乎蕴含着某种“道理”的处理方式。
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伤者身边,仔细查看了包扎好的伤口,又伸手摸了摸伤者的额头(依旧烫,但伤者的神情明显舒缓了)。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陈远,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震惊,有探究,更有一种……近乎于敬畏的情绪。
他走到陈远面前,不再用审视的目光,而是微微颔首,然后用木杖指向聚落边缘一个相对独立、看起来也稍微整洁些的窝棚,对陈远说了几个音节,又指了指那个窝棚。
陈远明白了。他获得了暂时的栖身之所。
“巫…医…”老者又重复了之前那个音节,并加了一个新的音节,手指点向陈远。
巫医。
陈远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音节的组合。他明白了,在这个部落里,他凭借这次出手,初步获得了一个身份——懂得治疗伤病的,巫医。
他微微躬身,接受了这个称呼和安排。
一个年轻的妇人,在坚牙的示意下,端来了一碗浑浊的、散发着酸涩气味的粥状食物和一块烤熟的肉,递到陈远面前。
这是接纳的表示,也是他苏醒后的第一顿像样的饭。
陈远接过,低声道了句“谢谢”,尽管没人听懂。
他坐在分配给自己的窝棚口,慢慢吃着这粗糙却实在的食物,感受着热量在体内慢慢复苏。
他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部落。
他看到了负责处理猎物的妇人熟练地剥皮、分割,将最好的部分送往聚落中心,那可能是献给首领或者用于祭祀;
他看到有老人在用石锤敲打加工石器;看到孩子们在用泥土捏制粗糙的陶坯;
看到有人在使用一种简单的纺轮捻制麻线……
生产力极其低下,社会结构简单,但已经有了明确的分工和原始的等级观念。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位老者身上。老者正站在聚落中心一个小土台上,仰头望着开始浮现星辰的夜空,手里摩挲着几块似乎是兽骨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那是在占卜?还是在观测星象?
陈远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个时代,巫与医不分家,观测天象、祭祀鬼神与治疗疾病、指导生产往往由同一人或同一群体负责。这位老者,很可能就是部落的巫师兼领袖。
自己展现的“医术”,恰好撞入了这个领域。这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机遇在于,他能更快地获得地位和资源;风险在于,他必然会触动原有权力结构的神经,引来猜忌甚至敌视。
夜幕缓缓降临,篝火在聚落中心点燃,驱散着黑暗和寒意。
部落民们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食物,低声交谈。火光映照着一张张质朴而充满生命力的脸庞。
陈远坐在阴影里,感受着身体的疲惫一点点涌上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他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获得了暂时的容身之处和一个“巫医学徒”的起点。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语言的学习、部落规则的了解、人际关系(尤其是与那位老巫师)的构建,以及如何在这个时代安全地运用知识而不被视作异类……所有这些,都将是严峻的挑战。
更重要的是,那潜伏在身体深处的、每六十年一轮回的沉睡诅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他的头顶。
他必须在这有限的几十年里,尽可能地积累,为下一次身份转换做好准备。
他抬头,透过窝棚的缝隙,望向夏夜璀璨的星空。
星河横亘,亘古不变,冷漠地注视着大地上蝼蚁般的生灵和他们短暂的存在。
而他,陈远,一个时间的囚徒,将再次开始在这片古老的黄土之上,学习如何“生存”。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明天,将是新的开始。
学习语言,辨认草药,了解这个被称为“夏”的王朝,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路,要一步一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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