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等朝廷援军一到,前后夹击,我们便是插翅也难飞,只能全军覆没,连尸骨都未必能收全——到那时,别说这些日子的努力,连弟兄们的性命,都要一起搭进去,你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帐内又吵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争吵,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绝望的焦灼。
“我看不如退进密林深处!黑风林里有我们之前藏的粮草,先躲个十天半月,等南蛮子和朝廷军起了冲突,我们再出来捡漏!”一个身材魁梧的偏将拍着大腿喊道,他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此刻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躲?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立刻有人反驳,那是个年轻的武将,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却很刚烈。
“南蛮子烧杀抢掠,害了多少百姓!我们若是退了,那些指望我们的乡亲怎么办?依我看,不如跟南蛮子拼了!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匹夫之勇!”又一人冷笑出声,他是军大华教的一名谋士,戴着一顶文士帽,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只是此刻扇柄都快被他捏断了。
“拼了?六万对十万,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朝廷援军,拼到最后,不过是白白送命!依我之见,不如趁繁城守将去搬救兵,城内权利真空,直接强攻繁城!拿下繁城,有了城池依托,既能抵御南蛮,又能对抗朝廷军,岂不是比躲和拼都强?”
“强攻繁城?繁城城墙高三丈,城墙厚三米,就凭我们现在的处境,而且又是山林地形,攻城器械都摆不开,怎么攻?”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看还是退入密林……”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像一锅炸开的油。
有人拍案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怒斥;有人颓然坐回椅子,双手抓着头发,满脸痛苦。
还有人走到帐边,掀开帐帘一角,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火在众人的争执声中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复杂难辨——有不甘,有愤怒,有绝望,还有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侥幸。
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任由这焦灼的争吵,在这狭小的帐内盘旋,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喘不过气。
帐内的争执声像没头的苍蝇般乱撞,“退入密林”的主张刚起,就被“强攻繁城”的怒喝压下去,紧接着“与南蛮死战”的嘶吼又掀高了声浪,甲胄碰撞声、案几拍击声混在一处,连烛火都被震得簌簌发抖,将众人扭曲的神色投在帐壁上,活像一群困在笼中的野兽。
殷副教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脑仁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越扯越紧。
她原本端坐在案后,可那吵嚷声像针似的扎进耳朵,让她连半分冷静都维持不住——方才传阅密信时的镇定,此刻早被这混乱冲得七零八落。
六万教众的性命悬在一线,这群人却只顾着各执一词,连半分章法都没有。
他正要拍案呵斥,目光扫过帐中角落时,忽然顿住了。
那是洛阳待的位置,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泛白的青布长衫,袖口随意挽着,露出一截被南境晒黑的手腕。
烛火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映得他下颌线愈发分明,另半边脸却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神情。
他手里捏着半块啃剩的麦饼,却许久没动,目光落在帐中央的舆图上,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帐内的喧闹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半点没扰到他的沉思。
殷副教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都住口!”
这声呵斥像一盆冷水,“哗”地浇在沸腾的帐内。
争执声戛然而止,众人齐齐转头看他——方才吵得面红耳赤的偏将还维持着撸袖子的姿势,年轻将领紧攥的拳头松了一半,连那摇着折扇的谋士都顿住了手,扇面上的墨竹纹因他的停顿,显得有些僵硬。
殷副教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洛阳身上,语气放缓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吵有什么用?吵到天亮,南蛮子的刀能自己收回去,还是朝廷的援军能自己退走?这样乱吵,不过是白费力气,反倒误了正事。”
他顿了顿,见众人都垂着头,没人再敢吭声,才转向洛阳,语气里添了几分恳切:
“洛先生,你素来足智多谋,前番咱们设陷阱阻击南蛮军,便是多亏了你的计策,才险险占了先机。”
“方才众人争执时,你一直默不作声,想来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这话一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投向角落里的洛阳,方才还带着焦灼与戾气的眼神,此刻竟不约而同地染上了期待——有人往前凑了凑,生怕漏听一个字。
有人直了直身子,脸上的颓丧淡了些,连那方才主张死战的年轻将领,都紧紧盯着洛阳,像是盼着他能说出一句扭转乾坤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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