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那几个原本死硬的小头目,此刻也低下了头——他们或许不在乎女子能不能当官,但“有田耕、有饭吃”这六个字,早已戳中了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谁不想堂堂正正活着?谁愿意一辈子背着“土匪”的名声,在山里东躲西藏?
老寨主望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手里的拐杖重重戳在地上,却怎么也压不住那此起彼伏的响应声。
莲儿站在他身旁,一身红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望着空场中那个侃侃而谈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男人。
他带来的,不止是一场风波,更是一场要掀翻他们固有活法的惊雷。
洛阳目光扫过那些仍在犹豫的面孔,声音温和却带着笃定:“我知道,还有些弟兄心里犯嘀咕,怕入了教就没了自由,怕这山头从此不是自己的。”
他抬手对着众人郑重一揖:“今日我在这里给大家一个准话——你们信我,我便下山去跟教中说明,将清风寨整体收编。
你们依旧是你们,寨子里的规矩、平日里的管理,照旧由各位当家说了算,不必改弦更张。”
“唯一的不同,是咱们头上多一面大华教的旗。”
他望向山下那面猎猎作响的教旗,语气愈发恳切,“只要你们不叛离大华教,不违逆教中根本宗旨,至于要不要跟着我共图大业、争夺天下,全凭你们自愿,绝不强求。”
“是去是留,是战是和,你们尽可再想想。但有这层保证在,至少不必担心没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必怕弟兄们散了伙,更不必怕往后没了盼头。”
这番话像颗定心丸,稳稳落进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心里。
寨墙上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不少人脸上的犹豫淡了,眼神里开始透出松动——既能保住寨子,又能有个奔头,这样的条件,似乎没理由拒绝。
老寨主站在寨墙边缘,目光缓缓扫过身前的弟兄们。
一张张脸上,情绪像山间的云雾般变幻——有的眼里亮着对“有田耕、有饭吃”的热切期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掌心,那是常年握农具留下的茧子。
有的则抿着唇,眼神躲闪,显然还在新旧两条路间拉扯,既怕错失生机,又怕踏入陷阱;。
还有几个老弟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谷,那是他们藏了半辈子的家,此刻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最扎眼的,是那些年轻喽啰和女匪们,他们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方才洛阳那句“女子也能当官”,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搅得他们激动不已。老寨主看在眼里,喉结滚动了两下,终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的皱纹在日光下刻得更深,仿佛藏着这半辈子的刀光剑影。
片刻后,眼皮猛地一抬,那声几不可闻的“嗯”字,像一块石头落进了寂静的寨墙。
“爹!”
“老寨主!”
莲儿和几位当家同时出声,语气里带着急虑。
三当家更是往前一步,粗声道:“爹,您再想想!咱们在这山头活了几十年,凭什么要寄人篱下?”
老寨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竟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毅,仿佛看透了前路的迷雾:
“洛阳这小子,说的虽是画饼,却画到了弟兄们的心坎上。”
他望向远处,“若他真能给清风寨指一条生路,让弟兄们不再当这见不得光的匪,老夫……信他这一回。”
“来人,”他扬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护送洛先生下山。”
“是!”两名精壮的喽啰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护在洛阳身侧。
洛阳回头望了眼寨墙,目光与莲儿撞在一起,隔着遥遥距离,竟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他对着老寨主的方向拱了拱手,才转身跟着喽啰往山下走去,红绸喜服的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
老寨主看着女儿,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掌心粗糙却有力。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莲儿,这洛阳绝非池中之物。”
他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从未走眼,“你瞧他今日的气度、说辞,还有大华教为他兴师动众的架势——此子将来,要么登九五之尊,要么封异姓王。跟着他,总好过在这深山里当一辈子匪,连个正经名声都没有。”
莲儿的手指被父亲握得生疼,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望着洛阳渐渐远去的背影,那红色的身影在黑压压的教众中格外醒目,忽然想起方才他站在空场中说“女子能顶半边天”时的模样,眼神亮得惊人。
她反手握住父亲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心里默默念着:洛阳,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爹的信任,别辜负了清风寨这几百号人的盼头。
山风穿过寨墙的箭垛,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段即将改写的命运,低低地唱着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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