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后山,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僻静林地。
这里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将大部分天光遮挡在外,只在林间空地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松软无声。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灵气虽不及前山浓郁,却多了一份自然的野性与宁静。
此地,成了周淮最佳的潜修之所。
自那日从藏书阁“偶得”《浮光掠影》中卷归来,他便一头扎进了这片林地,开始了近乎疯狂的苦修。
时间紧迫,外门小比如同一道催命符,悬在他的心头。孙浒那阴鸷怨毒的眼神,筑基丹那灼热诱人的光芒,以及自身那劣等灵根带来的沉重枷锁……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鞭策他前进的动力。
他不能再有任何懈怠。
清晨,天光未亮,他便已来到林中,迎着凛冽的寒气,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身法。
《浮光掠影》中卷的内容,远比基础篇深奥晦涩。那些记载在破旧兽皮上的暗红文字和简练图谱,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道韵,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去理解、去揣摩。
最初的几天,他进展缓慢。
那短距离的诡异突进,要求对腿部肌肉、灵力爆发以及身体平衡的掌控达到一个极其精妙的程度。他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身体因为骤然改变方向、极限发力而多次拉伤、扭伤,浑身青紫遍布,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痛。
那气息的极致收敛与模拟,更是艰难。需要将自身呼吸、灵力波动乃至生命气息,都尽可能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常常对着一棵树、一块石头,一站就是数个时辰,努力调整呼吸,放空心神,去感受风的流动,光的变幻,试图捕捉那种“消失”在环境中的感觉。
枯燥,痛苦,甚至有些绝望。
但他没有放弃。
脑海中回放着孙浒的嘲讽,回放着林清瑶清冷却隐含关切的眼神,回放着那枚象征着希望的筑基丹……这些画面,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他疲惫的神经,支撑着他一次次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投入那看似永无止境的练习。
汗水浸透了他的青衣,又被林间的风吹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伤口结了痂,又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崩裂,渗出新的血珠。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兽皮卷上的文字和图谱,只有对更快、更诡、更强的极致追求。
渐渐地,量变引发了质变。
不知从第几天开始,他的动作不再那么僵硬滞涩。那短距离的突进,开始变得流畅而迅猛,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发起攻击,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爆发力。脚步落地时,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如同狸猫踏雪,只在厚厚的落叶上留下极浅的痕迹。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对气息的收敛,也开始有了成效。
当他全力运转中卷记载的敛息法门,并配合身法移动时,他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间,竟真的开始变得模糊不定,时而清晰,时而如同融入背景,仿佛一道随时会消散的残影。若非刻意用神念仔细探查,很难在快速移动中锁定他的确切位置。
他沉浸在身法带来的奇妙感受中,仿佛自身真的化作了一道光,一道影,融入了这片山林,与风同速,与光同尘。
修炼的间隙,他疲惫地靠在一棵古树下休息,任由斑驳的光影洒落在脸上。
他回想着《浮光掠影》中卷开篇的一段总纲:“浮光流转,虚实相生;掠影无痕,真假难辨。动则浮光惑目,静则掠影潜形……”
虚实相生……真假难辨……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目光有些失神。
这身法的精髓,似乎并不仅仅在于速度与诡变,更在于一种对“真实”与“虚幻”的运用和……欺骗?
用极致的速度制造残影,欺骗对手的视觉,是为“虚”。
将自身气息收敛模拟,隐藏真实意图和位置,亦是为“虚”。
而在“虚”的掩护下,那致命的一击,才是真正的“实”。
这不正暗合了他那诡异“念想”之力的某种本质吗?
他的“念想”,不也正是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去“欺骗”现实,让虚幻的渴望,在一定程度上化为“真实”?
只不过,身法欺骗的是对手的感知,而他的能力,欺骗的……或许是这方天地的某种规则?
这个联想让他心头剧震,仿佛有一道闪电划破了迷雾,让他对自身那危险的能力,有了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认知。
他的能力,或许并非纯粹的诅咒或恩赐,而是一种更接近本源规则的……“篡改”或“定义”?只是他现在太过弱小,只能以消耗自身珍贵记忆为代价,进行一些微不足道的干预。
而《浮光掠影》这门身法,似乎隐隐与他这种能力的本质相契合。修炼它,不仅是在提升实力,更像是在触摸某种“道”的皮毛。
这个发现,让他对这门身法的重视程度,再次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对敌的手段,更视作理解自身、探索那诡异力量根源的一把钥匙。
接下来的修炼,他更加投入,不再局限于动作的模仿,开始尝试去理解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气息转换背后蕴含的“虚实”之道。
他的进步速度,再次加快。
林间的光影下,他的身影愈发鬼魅难测。时而如浮光掠影,在林木间急速穿梭,带起道道残影;时而如幽魂潜行,气息全无,仿佛彻底融入了环境。
他感觉自己对时机的把握,对危险的直觉,都随着身法的精进而显着提升。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种飞速提升的快感中时——
“嗤!”
一道凌厉无匹、带着刺骨寒意的剑气,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侧的密林中暴射而出!剑气凝练如实质,速度快得惊人,直指他周身数处要害,封死了他所有看似可能的闪避路线!
杀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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