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悠扬的宫廷雅乐如水银泻地,流淌在每一个角落。丝竹管弦之声,恰到好处地淹没了杯盏碰撞的脆响与百官间的窃窃私语,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所有杀机。
高悬于殿顶的巨大横梁结构中,陆冥盘膝而坐,如同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石像。厚重的积尘被他无声拨开,透过纵横交错的梁木缝隙,下方那片金碧辉煌的世界尽收眼底。
他已将自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凝气期大圆满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蓄势待发,整个人沉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像一位冷漠的棋手审视着棋盘上的众生。
太子昊天身着华贵的蟒袍,满面春风地端坐于主位,正意气风发地接受着宗室贵胄的恭贺,眉宇间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贵宾席首位,上宗使者司空照神情倨傲,他甚至没有正眼去看那些前来敬酒的官员,只是偶尔对太子的方向颔首,享受着这份源于身份的敬畏。
而在人群中穿梭的,是影诏公应无咎。他脸上的笑容和煦得体,仿佛真是国家的肱股之臣,与每一位官员都能谈笑风生,八面玲珑,无懈可击。
陆冥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属于公主的席位上。
在那片喧嚣的浮华之中,姬瑶月的一席素雅宫装,仿佛一道清冷的月光,将她与周围的阿谀奉承彻底隔绝。她像一座孤岛,安静地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在某一刻,她的目光与不远处的沈独步在空中交汇了一瞬,那是一个快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眼神,却足以让彼此确认,万事俱备,只待风起。
陆冥在暗中看到了她身侧的空旷,也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片冰湖下的坚毅。那份守护的念头,在这一刻愈发清晰、坚定。他要守护的,不只是这位孤独的公主,更是这殿内殿外,无数即将在不知不觉中沦为祭品的无辜生命。
他的目光再次移动,如利刃般缓缓刮过殿内侍立的禁军。就在这时,他那被【饕餮战骨】磨砺得无比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和谐的气息。
在那一排排身披甲胄、气息沉稳的禁军之中,有超过十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被刻意压制到极点的血腥魔气。那气息的源头,与他体内的《焚骨魔心经》隐隐共鸣,阴冷而暴戾。
是赤骨教的死士。应无咎的獠牙,早已藏在了皇权的仪仗之间。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太子昊天在司空照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他举起金樽,声音因酒精而显得格外高亢:“诸位!今日孤能有此盛景,全赖应公辅政有方!应公真乃我苍茫古国之栋梁!”
说着,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姬瑶月的方向,带着一丝轻蔑与意有所指的口吻:“不像某些人,一介妇道人家,却总想干涉朝政,实为不智!”
殿内响起一阵心领神会的附和与哄笑。司空照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应无咎则恰到好处地起身,一脸谦卑地躬身谢恩,仿佛真的是那位忠心耿耿、却被误解的贤臣。
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宫廷乐师奏响了更为华美的乐章,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女如彩蝶般飞入殿中,长袖翩跹,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然而,无人看见,沈独步搭在酒杯上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紧。无人注意,姬瑶月身后的老太监魏忠,悄然后退了半步,身形融入了廊柱的阴影。也无人知晓,跪坐在席位末端的老臣刘承恩,手心之中已满是冰冷的汗水。
就在这最盛大的浮华之中,那悠扬婉转、靡靡动听的宫廷雅乐,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一段急促、肃杀、充满了金戈铁马之声的古战场军乐,毫无预兆地轰然奏响!那乐声仿佛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瞬间撕碎了所有的歌舞升平。
这不是沈独步计划中的信号!
横梁之上,陆冥的双眼陡然睁开,寒光迸射。
他知道,是应无咎,提前掀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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