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无定河的河风带着水汽的寒意,吹散了船舱内残留的血腥与药香。
陆冥调息了几个时辰,恢复了些许体力后,与沈独步一同来到了船头甲板。夜空如洗,一轮残月高悬,在漆黑如墨的河面上洒下破碎的银光。
沈独步递过来一个半旧的酒囊,里面是之前在风陵渡口买的劣酒。
陆冥接过,却没有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倚着船舷,看着浊浪翻滚的河水,各怀心事。
良久,陆冥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因之前的嘶吼而显得有些沙哑:“那枚玉佩,还有那颗丹药,任何一样都价值连城。为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沈独步的侧脸,目光里带着一丝不解,“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互相利用。”
沈独步没有立刻回答。他拎起自己的酒囊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似乎让他找回了一丝暖意。他自嘲地笑了笑,目光投向远方的黑暗,仿佛在看一段已经沉入河底的往事。
“我曾以为,靠着家族的庇荫,满腹的经纶,就能在朝堂之上实现所谓的抱负。”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烟火气,“直到他们用一杯毒酒、一道伪诏,就让我家破人亡,满门忠烈成了窃国逆贼。我才明白,在这个猎场里,光有脑子是没用的,你还得有能咬碎一切的牙。”
他说完,转过头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眸子,在月色下锐利如刀,直视着陆冥的眼睛。
“在黑石镇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你的眼神,和当年我从族人血泊里爬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沈独步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充满了惊人的力量,“像一头想把天都咬碎的孤狼。一头狼,再凶,也斗不过猎人布下的天罗地网,走不远。”
他举起手中的酒囊,对着陆冥,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两头孤狼联手,陆冥,我们可以掀翻整个猎场!”
这番话里,再没有半分算计,也没有丝毫的利益权衡,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基于相似命运的呐喊与邀约。这世上最懂他沈独步之痛的,或许不是那些故交旧友,而是眼前这个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
陆冥沉默了许久。
夜风吹动他额前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眼中的神情。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谢谢”,只是从沈独步手中拿过了那个酒囊,仰起头,猛地灌了一大口。
烈酒入喉,如同一条火线,瞬间点燃了他冰冷的胸膛。
他将酒囊递了回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彼此都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们不再是简单的盟友,而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真正的亡命之交。
远处,中州大陆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已若隐若现。
渡船已在无定河上航行了一日。
浑浊的河水卷着泥沙,拍打着漆黑的船身,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天空是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陆冥盘膝坐在船舱口,双目紧闭,实则分出一半心神警戒着四周。他体内的伤势在九转清心丹的药力下已无大碍,但与荆无命一战留下的暗伤,以及强行催动饕餮战骨的后遗症,仍像跗骨之蛆,让他无法提起全力。
沈独步靠在他身边,看似在闭目养神,手指却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膝盖,计算着航程与时间。夜隼则早已不见踪影,像一滴墨融入了船体各处的阴影里。
当楼船航行至河心最宽阔、水流最湍急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巨响,仿佛水下有巨兽擂鼓。整艘大船猛地一震,甲板上猝不及防的乘客东倒西歪,惊呼声四起。
紧接着,一道庞大如屋梁的黑影破水而出,带着腥臭的狂风,狠狠拍在甲板之上!那是一条覆盖着粘液的巨型触手,上面布满了海碗大小的吸盘,吸盘边缘竟还生着一圈圈细密的惨白利齿。
触手横扫,两名躲闪不及的散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卷住,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被拖入了滚滚浊河。
“是浊河水魅!戒备!”
船上的玄水坞护卫反应极快,一名小队长厉声高喝,数道法术光芒瞬间亮起,轰向那条再次袭来的触手。
河面下,更多的阴影浮现,搅动起巨大的漩涡。一时间,巨型触手此起彼伏地从四面八方拍向楼船,船体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群水下妖兽撕成碎片。乘客们陷入了一片恐慌,哭喊声、法术的爆鸣声与妖兽的嘶吼声混作一团。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心系着抵抗妖兽。
船舱口的另一侧,一伙气息彪悍的散修正悄然聚集。为首的是个体型壮硕、满脸横肉的体修,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为陆冥护法的沈独步,眼神中满是贪婪与恶意。
一个文弱书生,一个重伤的病秧子,还有一个不见踪影的护卫。在这妖兽环伺、生死一线的关头,正是杀人夺宝、抢占船舱安全位置的绝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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