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十一年,冬月初五。
京师,抚军监国府,军机处。
角落的兽首炉里,炭火烧得正旺,屋里却一点不暖和,反而冷的人骨头发寒。
朱见济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桌案上,那封来自湖州安吉县的血书被他重新卷好,用一方和田玉镇纸压着。
他坐了多久,没人知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一片空洞。
他赢了。
在奉天殿上,他用数据和阳谋,打垮了整个保守官僚集团。他主导的新政,已经强行推开。
可现在,这份带血的捷报,却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林墨。
那个殿试上的状元郎,主动去啃硬骨头。
那个……他的学生。
死了。
他不是死在敌人的阴谋里,也不是死在奸臣的构陷下,而是死在了他亲手设计,并引以为傲的考成法上。
死在那套他自以为完美的,死板的制度上。
“殿下……”
于谦的声音很干涩,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人已经没了,殿下还请……节哀。林墨这孩子,虽然有点傻,但心是好的。错不在他,也不在殿下。错在那些嘴上一套做起来另一套,处处使绊子的地方旧官吏!是他们,逼死了这个年轻人!臣请求彻查,将安吉县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抓起来问罪!”
“没错!”兵部右侍郎郭勇一拳砸在桌上,站了出来,“殿下,让末将带一队西厂的人去安吉!不出三天,保证把那些官吏的脑袋提来京师,祭奠林大人!”
听着臣子们气愤的话,朱见济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屋里这几个新政的核心人物,于谦,沈炼,金濂,郭勇……
他们脸上的愤怒和心痛,不是装的。
“节哀?”
朱见济轻声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
“本宫为什么要节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林墨这笔账,得有人认。”
他的目光变得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那个人,不是安吉的县丞,不是那些乡绅,也不是那个逼他上路的巡察御史。”
他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那个人,是孤。”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殿下,可不能这么说!”金濂急的老脸涨红,“制度是好的,是下面的人执行歪了!跟殿下没关系!”
“执行的人?”
朱见济笑了一声,听着满是嘲讽。他拿起那卷血书,慢慢展开,将上面的血字对着众人。
“你们都看看。”
小禄子接过血书,挨个递给几位大臣。
那上面用血写的字,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儿臣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考成之法,严苛如山,层层重压,已成催命之符……”
“上级唯考成是问,不见基层之难;下级唯利益是图,阳奉阴违……”
当看到最后那句“臣死后,望殿下能亲临乡野,俯察民情,或可知,冰冷之考成,与人心之向背,孰轻孰重”,于谦这种见惯了生死的老将,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叹了口气。
首席谋士沈炼沉默了很久,才沉声开口。
“殿下,林墨说的,字字都是血,切中了要害。臣……也有罪。是我等在定考成法的时候,想的太简单,光想着怎么快点办成事,却忘了人心有多复杂,地方上的问题有多根深蒂固。我们给下面的人压了很重的任务,却没有给他们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没有在他们撑不住的时候扶他们一把。”
朱见济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能看到这一层,很好。”
朱见济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走着。
“我承认,是我错了。”
他直接对所有人说,一点没有掩饰。
“我杀了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张敬修,现在,我这套自以为是的酷法,又逼死了一个真正想为国为民的自己人。”
“这说明什么?”
他停下脚步,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说明,只靠从上往下压任务、定指标,是行不通的!这只会逼出两种人,要么是林墨这样的,活活累死、逼死;要么就是为了交差胡乱造假,骗上瞒下的人!这么下去,新政肯定要完!”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低头思索起来。
军机处的灯,亮了一夜。
这场沉重的会,从傍晚一直开到第二天早上。
没有人吵架,只有冷静而深刻的反思。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屋子时,一个给考成法补漏的方案,终于定了下来。
“林墨的绝笔信,给我们所有人都提了个醒。”
朱见济的声音因为一夜没睡而沙哑,但思路却很清楚。
“光从上面考核下面,肯定会让事情走样。要解决这个问题,光靠讲道理和监督是不够的,必须从制度上,再给它加两道锁。”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道锁,叫交叉监督。”
“我提议,在现有的都察院之外,另外设一个独立的衙门,暂时定名为联合审计司。这个衙门,不归六部管,也不归内阁管,直接向我和父皇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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