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燕北初垦的田埂,卷起一阵混合着湿润泥土与生石灰粉末的粗粝气息,刺得人鼻腔发酸。
月光惨白,洒在翻耕未久的黑土上,映出一道道新犁的沟壑,像大地被撕开的伤疤。
寒耕台的灯火,在无边夜色中孤悬如豆,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凛冽的寒意吞没。
就在这片微光边缘,一个身影悄然出现,搅动了本已紧绷的暗流。
塔尔汗之子,那个眼神如草原孤狼般冷峻的少年,竟在次日清晨,于百人操练的骑耕营前,单膝跪地,尘土沾湿了他的裤脚。
他低垂着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愿与牧民同食粗粝,共卧草席,亲历燕北耕战之艰,归而劝父,永结盟好。”
他的姿态谦卑得近乎虔诚,指尖微微颤抖,似在压抑某种深藏的情绪。
林昭立于高台之上,晨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
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朗声应允,甚至亲自上前,伸手将少年扶起,赞其“有远见者,乃草原雄鹰”。
可就在转身刹那,他的目光如电,掠过人群,与阿岩短暂交汇——那一瞬的眼神,轻如鸿毛,却重若千钧。
阿岩心领神会,悄然退入阴影,无声下令:最机警的哨兵,二十四时辰轮班,盯死此人一举一动。
当夜,月色清冷如霜。
负责监视的小哨伏在营帐外的草垛后,脸颊贴着冰凉潮湿的地面,呼吸几乎凝滞。
他看见那少年并未入睡,而是独坐帐外石墩,借着微弱月光,用一柄锋利小刀在打磨光滑的牛骨上疾速刻画。
刀尖划过骨面,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如同春蚕啮叶,又被夜风轻轻抹去。
片刻后,少年收刀入鞘,抬眼四顾,眸中闪过一丝警觉。
确认无人后,他起身快步走向牛栏。
那里圈养着一批尚未启用的乳牛。
他熟练地抓住一头灰斑小牛,一手稳托其下颌,另一只手则将那片温热的牛骨,缓缓塞进牛角根部与头皮之间的隐秘缝隙——那正是牧人口中的“角囊”,血肉包裹,极难察觉。
做完这一切,他长舒一口气,胸膛起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小哨的心跳几乎撞破肋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忍住不发出半点声响。
他知道,一旦惊动,线索即断。
他缓缓抬起手,将食指与中指夹于唇间,吹出一段奇异哨音——“短——长——三急!”
那声音短促而低沉,模仿春耕时催牛的号令,在夜里听来毫不突兀。
但对寒耕台核心而言,这是最高级别的示警!
不出十息,阿岩的身影如鬼魅般现身。
“何事?”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风里。
小哨飞快复述所见,并指向那头正安静反刍的灰斑乳牛。
阿岩眸光一凛,挥手示意两名亲卫悄然控制牛身。
他亲自上前,手法利落,从角囊中取出那片尚带体温的牛骨。
月光下,骨片上密布细如蚁足的符号,看似古老图腾,实则暗藏玄机。
阿岩瞳孔骤缩:“是加密符号图!”他认出其中线条——新建暖棚群落布局、纵横水渠走向,还有一组代表火鸽哨频的特殊记号!
林昭在帅帐中接过牛骨时,夜已深沉。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影,他没有愤怒,反而用指尖轻轻摩挲那些刻痕,触感粗糙而冰冷。
“有点意思。”他低语,随即召来崔砚。
崔砚只一眼,便倒吸凉气:“主公,此乃契丹失传已久的‘角书密传’!以活牛为信使,极难察觉。百年前大周北境因此吃尽苦头,今日竟重现矣!”
“果然是他。”林昭眼中寒芒一闪,计上心头。
“申元礼!”
文书官应声而入。
“将《役粮簿》中‘石灰工坊’月产量虚增两成,做成刚赶工完成的模样,明日让他‘不经意’看到。”
“苏晚!”
药香袅袅,苏晚款步上前。
“在最新一批疗伤药膏中加入微量‘月见荧粉’。此物无色无味,涂抹于‘铁犁枪’握柄,凡接触半个时辰者,掌心留痕,夜间以晶石照之,泛幽蓝光。”
“阿土!”
那沉默少年抬起头,耳廓微动。
“从今夜起,重点监听西谷方向地底动静。我怀疑,有人欲里应外合。”
三道命令,如三张无形之网,悄然撒开。
三日后,塔尔汗之子再度行动。
小哨看得更清——新塞入角囊的牛骨上,赫然是寒耕台最新布防的“震铃桩”阵图!
那是林昭结合前世记忆与地势所创的预警系统,一旦大军逼近,地底铜铃即震。
“主公,要拦吗?”阿岩目露杀机。
“不。”林昭断然道,“放它西去。真正的猎人,从不打掉诱饵。”
他当即下令:在角牛必经之路设三道“疫哨”,由苏晚带队,以“防牛瘟”为名拦查过往商旅。
所谓“测温石”,实为激发荧粉的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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