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热得像个大蒸笼。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把棉田照得一片白花花。碧华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垄间挪动。她今儿穿了件藕荷色的细布衫子,早已被汗水浸得深一块浅一块,活像打翻了调色盘。
“华妹子,歇会儿吧!”同行的张嫂叉着腰喘气,手里的竹篮晃悠悠的,“你这双身子的人,比我们还能熬!”
话音未落,前方棉丛忽然簌簌作响。碧华拨开棉枝一看,愣住了。
一株顶着雪白棉桃的棉秆上,盘着条小蛇。通体金黄,在烈日下泛着琉璃似的光,额头上两点朱砂红,活像年画里的招财童子戴了顶小红帽。
“娘诶!”张嫂的竹篮“哐当”落地,人已经退出三丈远,“金、金包铜!这蛇要成精了!”
那蛇不过尺把长,细得像根金筷子。它顺着棉枝游下来,竟不躲人,反而仰起小脑袋,吐了吐鲜红的信子。
碧华鬼使神差地伸手。小蛇尾巴一勾,卷了朵新绽的棉花,颤巍巍递到她掌心。
“哎呦喂!”张嫂的声音都变了调,“这蛇还懂送礼!”
王强举着钉耙从地头跑来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自家媳妇托着朵棉花,手腕上盘着条金灿灿的小蛇,正低着脑袋和那蛇“唠嗑”:
“你也稀罕白棉花?比我绣坊的苏绣还亮堂呢!”
“疯了你了!”王强抡起钉耙要打。
小蛇倏地抬头,竟从棉桃里又勾出朵并蒂棉,尾巴一卷,稳稳摆在碧华另一只手上。
王强的钉耙举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棉田里出了“金蛇献花”的奇事,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传遍了半个村。
最先跑来的是村东头的李寡妇,她挎着菜篮子,人还没到声先到:“让我瞧瞧!让我瞧瞧!真金的还是镀铜的?”
紧接着是村西的赵老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嘴里念念有词:“金蛇现,丰年见,这是祥瑞啊祥瑞!”
不到半个时辰,棉田边上已经围了二三十号人。有端着饭碗的,有抱着娃娃的,还有扛着锄头刚从地里赶来的。大家七嘴八舌,指指点点,活像看大戏。
“这蛇成精了!你看它那眼睛,亮得跟琉璃珠子似的!”
“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俊的蛇!”
“碧华这是怀了文曲星吧?瞧这蛇,多灵性!”
碧华被围在中间,手腕上盘着小金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蛇倒是淡定,慢悠悠吐着信子,偶尔抬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副“本蛇什么场面没见过”的架势。
王强急得满头大汗,想赶人又不好意思,只能挡在媳妇身前,挥着大手:“散了散了!一条小长虫有什么好看的!”
“王老三,你这话可不对!”李寡妇叉着腰,“这要是普通长虫,我李字倒着写!你瞅瞅,这金光闪闪的,怕是龙王三太子下凡嘞!”
“就是就是!”赵老汉捋着胡子,“老话怎么说来着?金蛇过田,丰年在前!碧华啊,你这是给咱村带来好兆头了!”
碧华哭笑不得,低头看看手腕上的小东西。小金蛇正好抬起头,黑豆似的小眼睛和她对了个正着,竟然还歪了歪脑袋。
“你呀,”碧华忍不住笑了,“可成了大明星了。”
人越聚越多,王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倒不是怕蛇——乡下汉子,谁还没打过几条长虫?他是怕人。
你看那李寡妇,眼睛都快贴到蛇身上了;赵老汉拄着拐杖往前凑,胡子都快戳到碧华脸上了;还有那几个半大小子,踮着脚扒着人墙,嘴里嚷嚷着“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都让让!都让让!”王强张开胳膊,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我媳妇怀着身子呢!挤着碰着可了不得!”
“强子,你这就不对了!”李寡妇不依不饶,“这么金贵的祥瑞,让大家沾沾福气怎么了?”
“就是!小气吧啦的!”有人起哄。
王强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要发作,忽然听见身后“噗嗤”一声笑。
他一回头,碧华正抿着嘴乐,手腕上的小蛇也跟着晃了晃脑袋,仿佛也在笑他。
“你还笑!”王强又急又气,“这玩意儿有毒没毒还不知道呢!”
“没毒。”人群外传来个声音。
大家扭头一看,是村医陈老先生。老爷子背着药箱,慢悠悠拨开人群:“金环蛇的变种,性子温顺,没毒。”
众人“哦”了一声,更加跃跃欲试了。
陈老先生走到碧华跟前,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端详那小蛇。看了半晌,忽然“咦”了一声。
“老爷子,咋了?”王强心里一紧。
“这蛇……”陈老先生捋着胡子,“额有朱砂,身泛金光,是古书上说的‘祥金’。少见,少见啊!”
这话一出,人群“轰”地炸开了锅。
“祥金!我就说是祥瑞吧!”
“碧华这是要生贵子或者是贵女了!”
“王老三,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王强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碧华手腕上的小蛇忽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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