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叛乱平定的捷报传入京城那日,恰是惊蛰。缠绵的春雨洗尽了皇城多日的沉郁,朱雀大街两侧的垂柳抽展出嫩黄新芽,檐角垂落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银花,混着百姓沿街敲锣庆贺的欢声,织就一幅鲜活的春景。昭镜司内,沈惊鸿刚用朱砂印泥封好平定叛乱的卷宗,指尖还凝着丹红的墨香,便见内侍监总管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疾步而来,明黄圣旨捧在鎏金托盘上,身后小太监举着的杏黄伞沿仍在滴雨,将他的朝靴沾湿了大半。
“沈大人接旨——”总管尖细的嗓音穿透雨幕,裹着难掩的喜色。沈惊鸿率昭镜司众属官齐齐躬身,绯色官袍的下摆浸在积雨里,却无一人敢挪动半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镜司统领沈惊鸿,勘破南疆逆案,生擒首恶刘忠,护境安民有功,特赏黄金百两、云锦千匹。另,秘卫旧制积弊丛生,屡干刑案,致东宫谋逆案迁延难破,现命沈惊鸿兼领秘卫整编之职,裁汰冗员,厘定权责,务使秘卫专司宫禁,不得干预朝政。钦此!”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惊鸿叩首起身,双手接过圣旨时,指尖触到边缘绣金的龙纹,心口却无半分封赏带来的暖意,只沉得发紧。她对秘卫的底细早已知根知底——这是先帝亲设的机构,巅峰时权势熏天,上可监视王公九卿,下能插手地方刑案,宫内宫外的密探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连三公府邸的后厨动向都了如指掌。东宫谋逆案中,前太子正是借这张网传递密信、销毁罪证,让昭镜司数次查案功亏一篑。如今要动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皇权私器”,无异于在龙鳞上动刀。
送走内侍监一行人,王忠立刻凑上前来,声音压得极低:“大人,这秘卫是块硬骨头!现任统领林嵩是太后的远房表亲,先帝在时就深得信赖,宫里半数老内侍都是他的眼线。咱们要动他的人,怕是要触怒太后一系啊!”他说着扫了眼院外的雨帘,眉头拧成疙瘩,“前日去户部支粮,我亲耳听见户部主事念叨,说秘卫是‘皇家亲军’,轮不到昭镜司一个女官指手画脚。”
沈惊鸿将圣旨平铺在案上,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林嵩的背景她怎会不知,更清楚秘卫背后牵扯的利益链——当年查帝陵案时,她追踪先帝遗佩的线索,数次被秘卫暗地阻挠,若不是萧玦暗中调派禁军接应,怕是早已折在那片荒坟里。如今萧玦将这烫手山芋交到她手上,是信任,更是考验:若能厘清秘卫权责,昭镜司今后查案便再无掣肘;可稍有差池,不仅会与太后交恶,更可能引发朝堂动荡。
“越是硬骨头,越要啃得干净。”沈惊鸿抬眸时,眸中已凝起寒锋,“秘卫敢越界干政,根源就在权责混乱、无人敢管。此次整编,不仅要裁汰冗员,更要立下铁规:秘卫只许守宫禁、防刺客,凡涉刑案,一概由昭镜司接管,敢私自动手者,以谋逆论处!”她顿了顿,从案底抽出一卷泛黄的卷宗,“这是我连夜整理的秘卫罪证——景和二十年,外戚李家贪腐五十万两漕银,秘卫查到实证后,林嵩亲自下令销毁;景和二十二年,前太子让密探偷运兵防图出宫,秘卫上下竟无一人上报。这样的毒瘤不除,迟早要祸乱朝纲。”
王忠接过卷宗飞快翻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呼吸都沉了几分:“这些事竟没记入朝堂邸报!林嵩这是把秘卫当成自己的私产,公然欺上瞒下啊!”
“所以动作必须快、准、狠。”沈惊鸿语气斩钉截铁,“你立刻带十名精锐校尉,持陛下圣旨去秘卫旧址,查封所有卷宗——尤其是近五年的人事档和行动记录,一页都不能少。我现在去见陛下,要下尚方宝剑般的权限。记住,敢阻拦者,亮圣旨;敢抗旨者,先斩后奏!”
“属下遵令!”王忠躬身领命,转身便召集人手,鎏金令牌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声响,冒雨直奔秘卫旧址。沈惊鸿换上一身更利落的窄袖绯袍,撑着油纸伞踏入雨幕。雨丝斜斜打在伞面上,顺着竹骨滑落,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串浅痕。她边走边在脑中推演——裁汰标准要兼顾资历与实绩,避免寒了老臣的心;新章程要划清宫禁与刑案的界限,堵住钻空子的漏洞;林嵩若以太后为靠山顽抗,该如何用律法压制……每一步都需精准拿捏,容不得半分差错。
御书房内,萧玦正对着南疆舆图出神,案上摊着的战报旁,还放着半块啃剩的麦饼。见沈惊鸿进来,他立刻放下朱笔,眼底漾起笑意:“惊鸿来了,快坐。南疆一战你立了大功,不仅平定叛乱,还让南疆藩王主动上表称臣,真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沈惊鸿躬身行礼,却没落座,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陛下,臣为秘卫整编之事而来。此机构积弊已深,若要彻底厘清,需陛下授予三项权力:其一,调阅秘卫所有机密卷宗,包括先帝时期的未解密档;其二,全权裁汰秘卫人员,无论职位高低;其三,新统领由昭镜司举荐,陛下钦点,杜绝旧势力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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