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庭院中跳跃,将人影拉扯得扭曲怪异,如同皮影戏中狰狞的鬼魅。木料燃烧的噼啪声、甲胄兵刃偶尔相碰的脆响、压抑的呼吸声……混杂在秋夜清冷的空气里,绷成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为首的捕头姓郑,四十上下年纪,一张被江湖风雨和衙门油水浸透的脸此刻绷得死紧。他在扬州府衙当了近二十年差,从最底层的快手爬到捕头,见惯了官场倾轧、黑白勾连。看到林锦棠手中那枚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晕的蟠龙玉佩时,他心底其实已经凉了半截——储君信物,见玉如见人,这分量足以压死他这样的小角色。
但临行前,张知府那间门窗紧闭的书房里,那几句压低声音的话,像毒蛇一样缠在他心头:“…搜不出,也要搜出点‘动静’。殿下仁厚,新科探花面子薄,受不得惊扰…郑三,你明白本府的意思。” 张廷玉说话时甚至没看他,只慢悠悠地拨弄着案上一盆兰草的叶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可那话里的寒意,让他现在想起来还脊背发凉。
郑三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他看看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却站得笔直的探花郎,又想想知府大人那莫测的眼神,最后把心一横,声音嘶哑地挥手:
“搜!都给老子仔细点!犄角旮旯也别放过!”
官差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散开。一时间,厢房门被粗暴踢开的闷响、翻箱倒柜的哗啦声、瓷器落地碎裂的刺耳脆响、仆役妇孺受惊的尖叫与哭泣……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喧嚣,彻底撕裂了夜的宁静。沈管家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直颤,想上前理论,却被两个横眉立目的差役用刀鞘逼住。
林锦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如水银泻地,在她素青色的官袍上流淌,勾勒出女子纤细却异常挺直的脊背线条。她甚至微微抬起手,用眼神制止了身后几个攥紧拳头、眼冒怒火的家丁。
“让他们搜。”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郑捕头奉命行事,职责所在,也不容易。”她话锋一转,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正粗暴地将书籍扫落、掀翻妆台的官差,“只是…”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这院里,有陛下御赐的《漕运论》朱批手稿一份,是下官离京时陛下亲赐,以为勉励。还有公主殿下前日交托暂存的几封涉及河工要务的密函。若是在诸位‘仔细’搜查时,不慎污损了御笔,或是遗失了殿下文书…”
她没再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冰锥悬顶。
几个正要闯入书房的差役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向郑三。陛下御赐?公主密函?这要是碰坏一点、丢了一纸…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加起来,怕也抵不上!
郑三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死死盯着林锦棠。这位林探花太镇定了,镇定得让他心头发慌。若是心里没鬼,何必抬出御赐之物来吓人?可若真有御赐之物…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碰!
“林大人说笑了…”郑三干笑着,声音涩得像砂纸摩擦,“下官…下官怎敢…”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书房方向瞟。张知府交代的“重点”,可就是书房!
“郑捕头不必为难。”林锦棠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摊开手掌,那枚蟠龙玉佩在她掌心静静躺着,在火把下反射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泽,“殿下玉符在此,我可立字据:此间若搜出与钱府失窃相关的赃物,或是有夜行衣、蒙面巾、飞爪钩索等物,我林锦棠即刻随你回衙门,绝无二话,甘受国法处置。”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冰刃般刮过郑三和他身后那个一直缩着脖子、眼神闪烁的师爷:“但若搜不出…” 她顿了顿,那停顿带来的压迫感让郑三呼吸一窒,“就请郑捕头,还有你身后那位张知府派来的师爷,给我一个交代。深夜持械聚众,擅闯储君信使住所,惊扰钦差办案,毁损私财,惊扰家眷…这些罪名,按《大周律》,该当何论?尔等是知法犯法,还是…受人指使,蓄意阻挠殿下查案?”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在夜空中回荡。
那师爷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影子里。郑三更是腿肚子发软,他知道,对方这是把话彻底挑明了,连“受人指使”都说出来了!这是在逼他站队,也是在警告他背后的张知府!
冷汗浸透了郑三的后背。搜,万一真碰到御赐之物,或者一无所获,今天就得栽在这里;不搜,回去张知府那边绝饶不了他,丢官都是轻的!他进退维谷,如同架在火上炙烤。
“林大人…”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发飘。
就在这时,外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如暴雨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整齐划一、沉重无比的步伐声和金属甲片摩擦的哗啦声!一个洪亮如钟、带着战场杀伐之气的吼声穿透夜空,在府门外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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